赤羽的火焰灵体缠着幽裂的袖子晃了整整一日。
从清晨的梧桐露到午后的蝉鸣声，她翻来覆去只问一个问题：“溯洄石真的能看到前世吗？笨龙被凤凰追是什么样子的？”
幽裂被问得无奈，偏偏看着她那双燃着好奇星火的眸子，又生不出半分不耐烦。“说了是虚影，当不得真。”
他试图解释，指尖却诚实地凝聚起幽冥气，在赤凰剑的剑鞘上勾勒出块灰黑色的石头轮廓，“溯洄石在寂渊最深处，被幽冥锁链捆着，每次只能映出一帧画面。”
“一帧是什么？”赤羽的小脑袋凑得更近，火焰呼吸几乎要燎到他的玄色衣料。
“就像……”幽裂想了想，捡起片梧桐叶，用幽冥气在上面点出个小小的龙影，“只能看到这一瞬间，前因后果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赤凰剑突然剧烈颤动，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一道裂隙——竟是赤羽的灵体之力失控，硬生生撕开了道通往幽冥界的微型通道！
通道那头，隐约可见灰黑色的岩石与缠绕的锁链，正是溯洄石的方向。
“糟了！”赤羽吓得火苗都蔫了，“我不是故意的……”
幽裂却盯着那道裂隙，墨色瞳孔骤然收缩。
通道那头的溯洄石竟感应到灵体波动，石面泛起涟漪，渐渐映出画面：云雾缭绕的山巅上，条银鳞小龙正慌不择路地逃窜，身后追着团金红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个红衣少女的身影，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你看！”赤羽忘了害怕，指着画面惊呼，“真的有笨龙！还有……那是不是我？”
画面里的火焰少女抬手甩出团星火，恰好落在小龙的尾巴上。
小龙“嗷”地一声炸毛，转身喷出的龙息却软绵无力，反倒被火焰团轻轻裹住，像只温顺的小兽。
幽裂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当年以为那只是溯洄石的错乱映象，此刻与赤羽的身影重叠，才惊觉那火焰少女的眉眼、那炸毛的神态，竟与眼前的红衣剑灵如出一辙。
“咳。”他猛地挥手关闭裂隙，幽冥气仓促间差点凝成冰棱，“说了是假的，溯洄石老糊涂了。”
赤羽却不依不饶，火焰灵体缠着他撒娇：“我不管我不管，你得告诉我后来怎么样了！小龙有没有被追上？他们是不是成为朋友了？”
两人正闹着，修炼场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凤玲珑抱着墨思玲路过，恰好看到赤羽的火焰在幽裂身上窜来窜去，而那素来冷峻的玄衣剑灵，竟没舍得推开她。
“看来溯洄石没骗人。”凤玲珑笑着打趣，指尖的涅盘净火轻轻一点，“当年墨渊辰第一次见我，也被追得满山跑呢。”
墨思玲在母亲怀里咯咯直笑，小手拍着赤凰剑的剑鞘，像是在为赤羽加油。
幽裂的灵体瞬间僵硬，连幽冥气都差点溃散。赤羽则眼睛一亮，拉着他的袖子追问：“玲珑主人！真的吗？快讲讲！”
远处的墨渊辰恰好走来，听到这话，龙尾（虽然没现形）差点把地面砸出个坑。
“玲珑！”他沉声提醒，耳根却悄悄泛起龙鳞特有的金红。
幽裂趁机挣脱赤羽的拉扯，化作墨色流光钻回裂天剑。
赤羽还想追，却被凤玲珑的灵力轻轻按住：“好了，别欺负幽裂了。”
她指尖拂过赤凰剑，“想知道前世，不如自己去看看？等你们灵体再稳固些，让墨渊辰陪你们去趟幽冥界便是。”
赤凰剑发出兴奋的嗡鸣，剑身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裂天剑那边，墨渊辰正低声“训斥”：“多大的剑灵了，还脸红。”剑内传来幽裂闷闷的反驳：“主人当年也没好到哪去。”
墨渊辰：“……”
夜幕降临时，赤羽发现裂天剑的剑鞘上多了个小玩意儿——枚用幽冥力凝成的小龙雕像，龙尾巴上还沾着缕小小的凤凰火，像是被追上的证明。
她偷偷用火焰在小龙的头顶画了朵梧桐花，才心满意足地缩回赤凰剑。
夜风吹过修炼场，双剑的剑鞘再次轻轻相贴。
溯洄石的画面或许短暂，却像颗种子，在两个剑灵的灵体深处发了芽。
谁也不知道，那模糊的前尘影象里，藏着的何止是追逐嬉闹。
山巅的云雾深处，还映着更遥远的画面：银鳞小龙将红衣少女护在身后，对着漫天雷霆嘶吼；金红火焰裹着受伤的龙身，在寂渊的黑风中燃烧……
而这些，都将在未来的某一日，随着双剑的共鸣，一点点清晰起来。
追打的嬉闹声惊飞了枝头的夜鹭。赤羽的火焰裙摆扫过裂天剑的剑鞘，带起一串金红火星，恰好落在幽裂的玄色衣袍上，却被他用幽冥气温柔地托住，化作点点流萤。
“不闹了不闹了。”赤羽喘着气停在梧桐树梢，火焰灵体因剧烈运动变得格外明亮，“你快说，溯洄石还映了什么？那笨龙后来有没有被凤凰抓住？”
幽裂落在她身边，墨色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三界学堂的灯火，沉默片刻才道：“只看到他把凤凰护在身后，对着天雷嘶吼。”
赤羽愣住：“天雷？是要惩罚那只凤凰吗？”
“或许吧。”幽裂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幽冥界的古籍记载，凤凰族若私闯禁地，会遭天罚雷劫。”
他忽然转头看她，墨色瞳孔在月光下格外深邃，“你说，那笨龙是不是很傻？明知道天雷会劈死龙族，还非要挡在前面。”
赤羽的火焰羽冠颤了颤，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傻！”她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是想保护凤凰对不对？就像你上次在寒潭保护我一样！”
幽裂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她指尖的火焰烫了下。
他想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那点火焰温度透过灵体传来，暖得他连幽冥气都快要融化。
“可能吧。”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时，裂天剑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上的幽冥纹疯狂流转，竟在半空投射出段更清晰的溯洄石影像——这次不再是山巅嬉闹，而是片漆黑的荒原。年幼的玄衣剑灵浑身是伤，灵体几乎透明，却死死抱着块断裂的赤凰剑碎片，将其护在胸口，对抗着漫天席卷而来的黑风。
“那是……”赤羽的声音发颤，火焰灵体剧烈波动，“是你的灵体！还有……我的剑！”
影像中的黑风里隐约传来嘶吼：“区区剑灵，也敢护着凤凰族的孽障！”
“她不是孽障！”年幼的幽裂嘶吼着，用尽全力将幽冥力注入剑碎片，“谁也不能伤她！”
下一瞬，影像骤然破碎，裂天剑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赤羽呆呆地站在原地，火焰灵体因激动而忽明忽暗。
她终于明白，幽裂为何对幽冥界的危险了如指掌，为何能在寒潭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那些所谓的“过往”，根本不是遥远的故事，而是刻在他灵体深处的本能。
“你……”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幽裂轻轻按住了肩膀。
少年剑灵的脸色比月光还白，显然刚才那段影像消耗了他大量灵息。“别多想。”
他扯出个生硬的笑容，“剑灵本就与剑同生，护着赤凰剑碎片，是裂天剑的本能。”
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却骗不了人。
赤羽突然踮起脚尖，用火焰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
那是凤凰族表示信任的礼节，炽热的圣火带着她最纯粹的灵息，缓缓流入他的灵体。“不管是本能还是故意，”她认真地说，“以后换我护着你。”
幽裂的灵体僵在原地，墨色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夜风吹过梧桐林，带来焦糖般的暖意，将两人的灵体影子吹得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远处的三界学堂，菩提老祖正给孩子们盖好小被子。
墨念辰的小手搭在墨思玲的肚子上，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老祖望着修炼场方向那道金黑交织的光晕，捻了捻胡须，忽然从袖中摸出块晶莹的石头——正是枚缩小的溯洄石仿制品。
石面上，悄然映出未来的画面：红衣少女与玄衣少年并肩站在幽冥裂隙前，圣火与幽冥气交织成盾，将身后的万千生灵护得严严实实。
老祖笑了笑，将溯洄石藏回袖中。有些前尘，是为了铺垫今生的守护；有些历险，是为了让彼此明白，早已在轮回中，将对方刻入了灵体深处。
夜渐深，赤羽与幽裂并肩靠在双剑旁。谁也没再说话，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灵息在共鸣，像首无声的歌，在梧桐林的月夜中，轻轻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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