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兰才人扶着石壁往前挪，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慌乱，轻轻踢了她一下。她喘着气按住小腹，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壁，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刚才那个黑影手里的火把，分明浸过油脂，是铁了心要将长信宫化为灰烬。
“姑娘！您在哪儿？”青禾的呼喊声隔着厚厚的土层传来，带着哭腔。
兰才人想应声，喉咙却被浓烟呛得发疼。她摸索着从发髻上拔下玉簪，在石壁上敲出“笃笃”的声响，节奏是她和青禾早就约定好的暗号——三短两长，代表“安全”。
外面的敲击声很快回应过来，越来越近。兰才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脚下的碎石硌得她生疼，却不敢停下。密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砸在脸上，冰凉刺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微光。兰才人加快脚步，爬出密道出口，发现自己竟站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青禾正焦急地在石缝外张望，看到她出来，瞬间红了眼眶：“姑娘！您没事太好了！”
“火灭了吗？”兰才人扶着青禾的手站稳，声音沙哑。
“秦风将军带侍卫赶来，已经扑灭了，只是……柴房烧得精光，连带着您给小主子做的那些衣物都……”青禾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兰才人倒不在意那些衣物，她更在意的是那个放火的太监。“查到是谁了吗？”
“将军已经去追了，”青禾压低声音，“不过奴婢刚才听侍卫说，那太监跑向了坤宁宫的方向，怕是……”
后面的话不必说，两人都心知肚明。皇后敢在天子脚下纵火，显然是笃定了没人敢动她。
“我们先回去。”兰才人望着长信宫的方向，那里还冒着青烟，“不能让陛下担心。”
回到长信宫时，陛下果然已经在了。他站在烧毁的柴房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见兰才人回来，快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有没有伤到？”
“臣妾没事，让陛下担心了。”兰才人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秦风身上，秦风微微摇头——显然没抓到那太监。
“查！给朕彻查！”陛下的声音带着怒意，“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个放火的奴才找出来！”
侍卫们领命而去，宫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皇后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陛下，兰才人没事吧？真是吓死臣妾了，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
兰才人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突然开口：“皇后娘娘来得正好，臣妾刚才在密道里，好像看到放火的人穿着坤宁宫的侍卫服。”
皇后的脸色瞬间僵住：“妹妹怕是看错了吧？本宫宫里的人，绝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或许是臣妾看错了。”兰才人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只是那人身形，倒与娘娘身边的王太监有些像。”
王太监正是皇后的掌事太监，刚才在假山后闪过的黑影，身形确实与他极为相似。
皇后的呼吸一滞，强笑道：“王太监今日一直跟着本宫，怎么可能去放火？妹妹定是吓坏了，才会胡思乱想。”
“或许吧。”兰才人不再争辩，只是靠在陛下怀里，露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陛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看向皇后的眼神却冷了几分：“皇后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朕处理就好。”
皇后不敢多留，只能讪讪离去。看着她的背影，兰才人知道，这次虽没抓到实证，却在陛下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就够了。
火灾后的长信宫一片狼藉，陛下索性让人把兰才人挪到了离御书房更近的承乾宫，那里守卫森严，安全性更高。兰才人知道，这是陛下在保护她，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她和她腹中的宣告，谁也动不得。
可皇后显然没打算就此收手。
兰才人搬到承乾宫的第三日，夜里突然腹痛不止，冷汗浸湿了寝衣。刘院判赶来诊治，脸色凝重地说：“才人是中了‘寒痧’，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可能！”青禾急道，“所有吃食都是奴婢亲自盯着做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刘院判检查了桌上剩下的半碟杏仁酥，眉头皱得更紧：“这杏仁是苦杏仁，虽然去了皮，却没彻底煮熟，孕妇吃了容易引发宫缩。”
兰才人的心沉了下去。苦杏仁是她素来爱吃的，承乾宫的厨子知道，皇后宫里的人……也知道。
“是谁送来的杏仁？”陛下闻讯赶来，看到兰才人痛苦的样子，脸色铁青。
“是……是御膳房按例送来的，说是新贡的杏仁，特意给才人补身子的。”青禾颤声道。
御膳房的管事是皇后的远房表亲。又是她！
陛下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传朕旨意，御膳房管事革职查办，所有食材从今往后，必须由秦风的人亲自查验！”
兰才人躺在榻上，看着陛下震怒的样子，心里却异常平静。她知道，皇后已经急了，急着要除掉她和孩子，这恰恰说明，她们已经对皇后构成了威胁。
腹痛渐渐缓解，刘院判开了安胎药，嘱咐她好生静养。陛下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天亮时，秦风带来一个消息：那个放火的王太监找到了，只是已经死在了坤宁宫的后院，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像是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陛下冷笑，“死得倒是干净。”
兰才人知道，这是皇后在杀人灭口。王太监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再也查不到她头上。
“陛下，”兰才人轻声道，“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臣妾想让青禾去掌管御膳房的采买，”兰才人看着陛下的眼睛，“臣妾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只有这样，臣妾才敢放心吃东西。”
这是一步险棋，等于公然与皇后叫板，要夺走她在御膳房的权力。但兰才人别无选择，她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冒险。
陛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准了。朕会让秦风给青禾派些人手，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兰才人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想安稳度日的兰才人，她必须主动出击，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为自己和孩子争得一席之地。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密道里那点微弱却坚定的光。兰才人望着那片光影，轻轻抚摸着小腹，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场宫斗，她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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