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直到走到一处僻静的河畔柳树下,林沐风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手。他背对着怡鸢,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怡鸢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看着林沐风挺拔却略显僵硬的背影,心思还在刚才那个李淼身上打转:“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在琢磨那个李淼呢!”
她皱着小巧的鼻子,一脸认真地分析,“那人一看就心术不正!先是假模假样地套近乎,接着就想挑拨离间!哼,肯定是这样!他一定是嫉妒你比他厉害,比他受欢迎!”
林沐风缓缓转过身。河畔微凉的晚风轻柔地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也悄然吹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刻意维持的冷硬。他看着怡鸢气鼓鼓、一脸笃定地分析着“坏人”的模样,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映着粼粼波光和岸边摇曳的灯火,亮得如同揉碎了星河,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如同初春时节悄然解冻、汩汩流淌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漫过了林沐风的心田。他眼底深处,不自觉地漾开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温柔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笑意融化了他惯常的清冷疏离,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他薄唇轻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嗯,你说得对。”
怡鸢正沉浸在自己“明察秋毫”的推理中,乍然听到他这近乎无条件、斩钉截铁的认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得意和满足感如同烟花般在她胸腔里炸开!她眼睛瞬间弯成了两弯明亮的月牙儿,下巴高高扬起,像只终于被肯定了判断、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小孔雀:“哼!我就知道!本姑娘看人的眼光,那是火眼金睛,绝对错不了!”
河畔的灯火在她明艳生动的笑脸上跳跃闪烁,那璀璨的光芒,也深深映入了林沐风深邃如夜空般的眼眸深处,仿佛点亮了沉寂已久的星辰,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二)
怡鸢正新奇地打量着河边一盏造型别致的莲花灯,小巧的鼻翼忽然翕动了一下,一股极其诱人的、混合着肉馅的鲜香、面皮的麦香和滚烫骨汤醇厚气息的霸道香味钻了进来。她循着香气猛地转头,目光瞬间被不远处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牢牢锁住。
摊主手脚麻利,雪白的面皮在掌心翻飞,眨眼间便包出一个元宝似的馄饨,投入翻滚着浓郁奶白色汤汁的大锅里,氤氲的蒸汽模糊了寒冷的空气,也勾起了怡鸢这位妖君从未体验过的、属于凡尘俗世的强烈食欲。
林沐风敏锐地察觉到她骤然发亮的眼神和微微前倾、几乎要扑过去的身体,侧头看去,正好捕捉到她盯着馄饨摊时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初入凡尘的稚子发现宝藏般的渴望。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带着暖意的温柔笑意,悄然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走吧。”
他轻声说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止一分。
怡鸢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去哪?”
她还没看够那些流光溢彩的花灯呢。
林沐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率先迈开长腿,朝着那香气四溢、烟火气十足的摊位走去。怡鸢虽然疑惑,但身体却像被那无形的香气丝线牵引着,乖乖地跟了上去,像个好奇的小尾巴。
摊位前挤着三三两两的食客。林沐风带着怡鸢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待前面的客人端着碗离开,他才上前一步,对摊主温言道:“老板,麻烦来两碗馄饨。”
说完,他动作自然地解下腰间的素色荷包,掏出几枚成色极好、光润饱满的银锭子递了过去。
摊主是个朴实憨厚的中年汉子,一看那沉甸甸、白花花的银锭子,眼睛都瞪大了,连连摆手,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惶恐:“哎哟!公子!这……这太多了!一碗馄饨才几文钱,您这……我找您,我找您!”
他手忙脚乱地要去翻找油腻案板下装着铜钱的破旧木匣。
“不必找了。”
林沐风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极淡却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将银子轻轻放在摊主油腻的案板上,“剩下的,权当是赏钱。元宵佳节,讨个吉利彩头。”
摊主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眼前这位丰神俊朗、气度卓然的白衣公子,再看看他身后那位美得如同月宫仙子下凡尘、正眼巴巴望着锅里馄饨的紫衣姑娘,心中感慨万千,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这……这怎么好意思!公子您真是……太客气了!菩萨心肠!那……那劳烦公子与夫人稍坐片刻,馄饨马上就好!”
他下意识地便将这对璧人视作了一对恩爱眷侣。
“夫人?!”
林沐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耳根处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他几乎是立刻出声纠正,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局促,“老板误会了,她……并非我夫人。”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了怡鸢好奇望过来的探究目光。
摊主一愣,目光在林沐风和怡鸢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竟不是夫妻?他惋惜地摇摇头,看着林沐风走向怡鸢那挺拔却略显僵硬的背影,忍不住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啊……有些事,光看着可不行,得要自个儿去争、去抢才成呐……唉……”
怡鸢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沐风走过来,冷不丁瞥见摊主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带着鼓励和惋惜的复杂笑容。她满头雾水,扯了扯林沐风的衣袖,小声问道:“沐风,你刚才跟老板说什么了?他干嘛那样冲我笑?怪怪的。”
林沐风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脑海中闪过“夫人”二字和摊主那惋惜的眼神,心头莫名一紧,眼神微微闪烁,随即迅速恢复成惯常的平静无波,淡淡道:“没什么,老板只是客气,觉得你好看。”
他拉开一张略显简陋的小凳子,示意怡鸢坐下。
怡鸢“哦”了一声,心思很快又被摊主忙碌的身影、锅里翻滚的白胖馄饨和那勾魂摄魄的香气吸引过去,不再深究。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撒着翠绿葱花和少许金黄虾皮的馄饨便端了上来。浓郁的、带着肉香和骨汤醇厚的香气瞬间霸道地占据了周围的空气。
“公子、姑娘,馄饨好了,慢用慢用!小心烫!”摊主笑容可掬地招呼着。
怡鸢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己那碗,捧在手里。粗瓷碗壁有些烫手,碗里清亮微黄的汤水中,一个个皮薄如纸、馅料饱满、晶莹剔透的馄饨如同白玉小船般载沉载浮。作为早已辟谷的妖君,凡间的食物对她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甚至是累赘。然而此刻,这碗朴素至极的食物散发出的温暖香气和人间烟火气,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本能的吸引力,唤醒了她沉睡的味蕾。
她拿起摊主提供的粗糙竹筷,学着旁边食客的样子,笨拙地夹起一个馄饨,鼓起粉嫩的腮帮子,对着它“呼呼”地吹了几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薄如蝉翼的皮儿瞬间在齿间破裂,温热的、鲜美无比的汤汁混合着紧实弹牙、香气四溢的肉馅在口中轰然爆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极致美味瞬间征服了她所有的感官!
“唔!”
怡鸢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惊喜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这……这凡间的食物,味道竟如此美妙绝伦!”
她由衷地、带着惊叹地赞叹出声,又迫不及待地夹起了第二个,仿佛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林沐风看着她吃得眉眼弯弯、一脸餍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她吃,仿佛在欣赏一幅最生动、最珍贵的画卷。此刻的怡鸢并不知道,让她心花怒放、沉醉其中的,并非仅仅是这碗凡间的馄饨,更是身边这个人带来的、让她感到无比安心、温暖和愉悦的氛围,让她暂时忘却了身份与纷扰,只做回最简单的自己。
(三)
与此同时,白府那布置得富丽堂皇却略显空旷的花厅里,气氛却与河畔馄饨摊的温馨烟火气截然相反,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
凉静婉已经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面前的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当看到只有余安一个人略显疲惫地走进来时,她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和期待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化为浓重的失望和不甘,语气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质问:“大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林师兄呢?”
在她心里,只有林沐风是重要的。至于那个碍眼的怡鸢?她巴不得对方立刻消失在这世上才好!想起之前怡鸢不由分说拉着林师兄去什么百花阁,把她一个人孤零零丢在街上的情景,凉静婉心中那名为嫉妒的毒藤便疯狂滋长,恨意在心底扎根、蔓延,蚀骨钻心。
‘林师兄明明和我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情分深厚……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才出现没多久、来路不明的女人就能轻易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失去他?我绝不答应!’ 她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偏执和占有欲。但在余安面前,她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柔弱表象,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飞快地闪过一丝淬毒的阴狠:‘等着吧,怡鸢,迟早会让你知道,敢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然而,她早已陷入偏执的深渊无法自拔。林沐风的心,从未真正属于过她,又何谈“失去”?只是她被自己疯狂的执念蒙蔽了双眼,将所有的不甘、失落和求而不得的痛苦,都归咎于怡鸢的出现,却选择性遗忘了,当初在百花阁外,面对可能的危险时,是她自己选择了退缩和等待,而非像怡鸢那样,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余安看着师妹掩饰不住的急切和眼底那深重的失落,心中了然,也带着几分无奈,如实相告:“师弟他……陪着怡鸢姑娘在街上逛逛,看看花灯。”
“逛、街?!”
凉静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背叛般的受伤,“林师兄……陪她去逛街?!在这种时候?!”
元宵佳节,本该是……她不敢深想下去,那画面让她心如刀绞。
余安叹了口气,解释道:“怡鸢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她想在城里看看这凡间的热闹。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陌生又鱼龙混杂的地方逛,总归不妥。师弟修为高深,心思缜密,有他陪着,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照应。”
他顿了顿,看着凉静婉瞬间煞白、血色尽褪的脸,心中有些不忍,但有些话不得不说透,“师妹,听师兄一句劝。有些缘分……强求不得。师弟他……若对你无意,你便是等上十年、百年,也是徒然,只会苦了自己。”
他深知师妹对师弟那份炽热却注定一厢情愿的感情,如同飞蛾扑火,最终灼伤的,只会是她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不行!”
凉静婉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掩饰性地用力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带上了一丝刻意伪装的担忧和楚楚可怜,“大师兄,林师兄怎么能去陪别人呢?万一……万一那个怡鸢心怀不轨怎么办?她来历不明,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大师兄,要不……我们也去找找他们吧?我……我实在有点不放心师兄的安危。”
她试图用林沐风的安危做借口,掩饰自己内心疯狂的嫉妒和想要破坏的冲动。
余安正想开口,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下人焦急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话。
(四)
“少爷!少爷您慢点!等等小的啊!”
只见白焱砾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地闯进花厅。他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勾勒出精悍的身形,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直直钉在余安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哟,几年不见,表哥看起来……气色‘好’得很啊?”
他把那个“好”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刻骨的讽刺和挑衅。
余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敌意,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焱砾表弟……是,我……还好。”
“哦?”
白焱砾冷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又上前一步,几乎要逼到余安面前,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狠狠剜向他,“‘还好’?我怎么听说,白家在各地辛苦打拼下来的商铺、产业,老头子都打算‘分’给多年不见、在外头逍遥快活、对家里不闻不问的‘好表哥’你一份呢?这声‘好’,表哥说得可真轻巧,真大方啊!”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积压多年的怨毒。他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楚双城,还没喝口热茶,就无意中听到管家和账房在角落里低声议论此事,瞬间点燃了他心头压抑已久的怒火,立刻冲去找父亲大吵一架,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白焱砾!你这是什么态度?!”
凉静婉见余安被如此针对,立刻像护崽的母鸡般站出来维护,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指向白焱砾,娇声叱道。她对这蛮横无理的家伙厌恶到了极点。
余安连忙拉住凉静婉的胳膊,将她稍稍往后带了一步,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师妹,焱砾,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白焱砾身边跟着的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小声地、近乎哀求地劝道:“少爷,少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啊!这几位都是老爷特意请回来的贵客,是表少爷和仙门中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
“算了?!”
白焱砾猛地一甩胳膊,将试图拉住他的小厮甩了个趔趄,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不甘,“凭什么要我算了?!凭什么让他进白家的门?凭什么让他分走属于我、属于我娘的东西?!还要我‘原谅’他?呵!”
他指着余安的鼻子,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剧毒,“他害死我娘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算了’?!现在倒来装好人了?!滚!”
“算什么算!都给我滚!”
他猛地推开再次试图阻拦的小厮,充满挑衅地看向凉静婉,姿态嚣张跋扈至极,“怎么?没听见吗?不想惹麻烦就自己识相点,立刻、马上,给我滚出白府!”
他指着大门的方向,眼神凶狠。
凉静婉何曾受过这等粗鄙无礼的对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焱砾:“你……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无理!简直不可理喻!”
“呵,”
白焱砾双手抱胸,下巴倨傲地扬起,一副地头蛇的霸道模样,“这就是我白焱砾的态度!楚双城,白家的地盘!不服气?憋着!”
凉静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试图搬出靠山震慑对方:“我爹可是凌奚派掌门,玉玹真人!你敢对我们无礼,我爹绝不会放过你!”
“玉玹真人?”
白焱砾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嗤笑出声,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哎哟,我好怕啊!吓得我腿都软了!可惜啊可惜,”
他拖长了腔调,带着恶意的戏谑,“这里是凡间楚双城!不是你们修仙界!你们凌奚派不是有那狗屁不通的规矩,不能对凡人动手吗?拿你爹吓唬谁呢?当小爷我是吓大的?”
他精准而恶毒地戳中了凉静婉最大的软肋和规则束缚。
凉静婉被噎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时竟找不到反驳之词,只能委屈万分地看向余安,眼圈瞬间红了,泫然欲泣:“大师兄!你看他……他欺负人!”
余安上前一步,将凉静婉彻底护在身后,目光沉静而带着一丝压迫感地直视着白焱砾:“焱砾,师妹是我同门,亦是白府的客人。你心中若有怨气,冲我一人来便是,莫要牵连旁人,辱没了白家的待客之道。至于商铺产业之事,是姑父的决定,我事先毫不知情,也从未有过觊觎之心,无意与你相争分毫。”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但若你再对师妹出言不逊,纵使门规森严,不得伤及凡人,我余安也自有办法让你‘安静’下来,明白吗?”
“不敢?吓唬我?”
白焱砾像是被彻底激怒,眼神愈发阴鸷狠厉,他指着余安的鼻子,正要放出更狠的话。
“否则怎样?!你这逆子还想怎样?!”
一声威严而饱含滔天怒气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花厅门口轰然炸响!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回头。只见白玉诚拄着那根象征家主威严的紫檀木拐杖,在之前报信的小厮搀扶下,脸色铁青,怒发冲冠地快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身后的几个下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白叔叔!”
凉静婉如同见到了救星和靠山,立刻挣脱余安,小跑着扑到白玉诚身边,眼圈泛红,指着白焱砾,声音带着哭腔控诉道,“您可算来了!他……他刚才好凶,骂人,还要赶我们走……呜呜……”
白玉诚强压着怒火,轻轻拍了拍凉静婉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用那双燃烧着失望和愤怒的眼睛死死瞪着白焱砾,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混账东西!这就是你对我请回来的贵客的态度?!你的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白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白焱砾面对父亲汹涌的怒火,却依旧是一副混不吝、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甚至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嘴角挂着讽刺的冷笑:“我说老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干什么了?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把某些人见不得光的心思抖搂出来罢了。”
他特意加重了“实话实说”和“见不得光”几个字。
“你……你!”
白玉诚气得浑身发抖,胡子都在剧烈地抖动,他再也忍不住,举起手中的紫檀木拐杖,用尽力气就朝白焱砾的肩膀狠狠打去!“我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白焱砾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甚至预料到了父亲的动作,身形极其熟练地往旁边一侧,那沉重的拐杖便带着风声,“咻”地一下擦着他的玄色衣角落空了。他嘴角那抹讽刺的冷笑愈发明显,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怎么?说不过理亏了就要动手?老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一套?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白玉诚一击落空,更是气得眼前发黑,气血翻涌,指着白焱砾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逆子!逆子!你……你……”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头的腥甜,看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浑身是刺的儿子,心中又气又痛,百味杂陈。
白焱砾常年在外奔波,若非这元宵佳节,他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苦寒的边城赶回来……当然,有些事,比如他为何甘愿待在边城,白焱砾是绝不会开口告诉这个在他眼中早已“偏心”到极点的父亲的。
喜欢与卿相见亦如初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与卿相见亦如初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