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狐”项目组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陈北玄的指挥下,开始了超负荷的运转。各个小组按照分工,迅速行动起来。车间里久违地响起了金属的切割声、焊接的滋滋声、还有工人们互相招呼的吆喝声,虽然依旧杂乱,却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生机。
然而,第一个真正的技术难关,如同预料中的拦路虎,率先出现在了火炮组面前。
原有的100毫米线膛炮威力不足,必须升级。按照陈北玄的方案,是利用库存的状态较好的100毫米炮管毛坯,进行“自紧工艺”处理,以提升其承受膛压的能力,然后再重新拉制105毫米口径的膛线。
自紧工艺,原理是在炮管内施加远超正常射击膛压的液压,使内壁材料发生塑性变形,而外壁仍处于弹性状态。当压力卸去后,外壁弹性恢复,对内壁产生一个压应力。这样在发射时,发射药气体压力需要先抵消这个预压应力,才能使内壁达到屈服极限,从而极大地提高了炮管的寿命和可承受的膛压极限。
原理简单,操作却极其凶险。这就像是在给炮管进行一场心脏手术,力度轻了无效,力度稍大,就是炮毁人伤的下场。
第一次试验,安排在厂区后面那片废弃的露天靶场进行。这里荒草丛生,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年代久远的炮弹壳和训练弹的塑料弹托。一根挑选出来的、看似完好的100毫米炮管被牢牢固定在一个深挖的、用厚钢板和枕木加固的地坑中,另一端连接着厂里那台老旧的、铭牌模糊的超高压泵站。
陈北玄、负责火炮组的李工、八级钳工王师傅,以及几个胆大的年轻工人围在旁边。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味和紧张的气氛。高压软管像扭曲的巨蟒连接在泵站和炮管之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开始加压!”陈北玄沉声下令,目光紧紧盯着压力表和李工手中的操作杆。
李工是个四十多岁、戴着深度眼镜的技术员,手心里全是汗。他缓缓推动操作杆,泵站发出沉闷的轰鸣。
“压力50兆帕!”
“100兆帕!”
“150兆帕!”
压力表指针稳定上升。炮管没有任何异样。
“200兆帕!”这个压力已经接近原版100毫米炮的设计极限。
“继续,缓慢加压!”陈北玄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250兆帕!”指针颤动着,突破了极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280兆帕!”
就在这时,炮管内部传来一阵细微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金属在极度重压下呻吟。
“陈工……”李工的手有些发抖,看向陈北玄。
“继续!目标300兆帕!”陈北玄眼神锐利,他知道,不达到足够的预应力,改造就失去了意义。
李工一咬牙,再次缓缓推动操作杆。
压力表指针颤抖着,艰难地指向了295兆帕……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固定炮管的地坑猛地一震,尘土飞扬!那根看似坚固的炮管,从中间偏后的位置猛地炸裂开来!炽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打得周围的钢板和枕木噼啪作响,深深嵌入其中!
浓烈的硝烟味(来自密封材料的燃烧)和液压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个年轻工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李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镜都歪了,失神地看着那根已经变成扭曲废铁的炮管,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失败了。第一次尝试,就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终。
王师傅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现场,幸好防护到位,没有人受伤。他走回来,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炸裂的炮管碎片,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这玩意儿太悬了。”
压抑的阴影笼罩下来。这不仅仅是损失了一根宝贵的炮管毛坯,更是对所有人刚刚燃起的信心的沉重一击。45天的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悬在头顶,而他们连第一个难关都闯不过去。
陈北玄站在原地,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没有去看失魂落魄的李工,也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带着怀疑和沮丧的目光。他径直走到爆炸中心,不顾弥漫的烟尘,蹲下身,仔细地捡起几块最大的、边缘还带着灼热和锋利断口的炮管碎片。
他的手指拂过断裂面,仔细观察着晶相和裂纹走向,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鉴赏一件艺术品。碎片上的纹理和颜色,诉说着金属在极限压力下屈服和断裂的故事。
几分钟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李工和王师傅面前。
“不是工艺问题,是材料问题。”陈北玄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静得仿佛刚才的爆炸从未发生,“这根炮管是早期批次的,内部有细微的夹渣和锻造缺陷,在极限压力下,从最薄弱的地方撕裂了。”
他举起一块碎片,指着断口处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异色斑点:“看这里,还有这里。材料的均匀性不够。”
李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王师傅则是眉头紧锁,凑近看了看,他是老钳工,对材料见识得多,仔细看后,不得不承认陈北玄说得有道理。
“那……怎么办?库房里同样批次的炮管还有几根……”李工的声音带着绝望。
“不能用同批次的。”陈北玄果断摇头,“我们去库房,重新挑。挑那些后期生产的,工艺更稳定的批次。王师傅,您经验老道,麻烦您一起,主要看管身的锻造纹路和表面的均匀度。”
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气馁,只有冷静到极点的分析和对下一步行动的清晰规划。这种镇定,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驱散着弥漫的失败情绪。
“另外,”陈北玄继续补充道,“压力曲线也需要微调。达到270兆帕后,保持5秒,让应力充分释放和平衡,然后再尝试缓慢冲击300兆帕。也许不需要那么极限的压力,就能达到设计要求。”
他看向李工:“李工,能站起来吗?我们没时间沮丧。失败是成功的学费,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哪条路走不通了。”
李工看着陈北玄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感受着他话语里那种不容置疑的信心,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心底升起。他扶正眼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咬牙道:“能!陈工,我听你的!”
王师傅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去库房!老子就不信,挑不出一根好管!”
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李工和王师傅,看着陈北玄那仿佛能洞察一切、永不言败的背影,周围那些原本垂头丧气的工人们,也慢慢抬起了头。第一次试验失败了,但领头的人没有垮,方向似乎也更明确了。
希望,如同石缝中的草芽,在失败的废墟上,顽强地重新探出了头。陈北玄带着人,大步走向库房的方向,新一轮的挑战,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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