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废弃医院的尖顶时,阮枫已站在后院那片被水泥块圈出的训练区里。
伊泽·川河蹲在她脚边,正用扳手拧紧护甲小腿处的锁扣,金属碰撞声在冷空气中格外清脆。
疼了就喊停,我这护甲虽轻,撞树上也能蹭破皮。伊泽抬头,护目镜滑到鼻尖,露出半张带笑的脸。
他手边的工具箱敞着,里面码着改造用的微型弹簧和减震垫片——这些都是他熬夜根据阮枫的闪避轨迹调整的。
阮枫低头,看着护甲上泛着珍珠光泽的鳞片纹路。
这是伊泽用变异穿山甲的鳞甲混合纳米纤维做的,每片鳞甲下都连着压力传感器,能把撞击力分散到全身。
她摸了摸耳后的神经接口,那里还留着昨天插入预判模块时的灼痕——那是成长的印记,不是疼痛。
准备好没?亓官媛的声音从训练区外传来。
她抱着个密封铁笼,笼里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一把把小钢刀刮着铁皮。
阮枫看见铁笼缝隙里闪过灰褐的影子——是变异鼠妇,比巴掌大两倍,背甲硬得能挡普通子弹,行动时快得像滑过地面的黑影。
喉结动了动,阮枫想起三天前在沙漠被地行蜥撕咬的幻觉。
当时她明明避开了,却因为痛觉预判提前感知到的灼痛,在沙地上蜷缩了十分钟。
但现在...她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晨雾里混着的铁锈味——那是医院废墟里裸露的钢筋被露水侵蚀的味道。
开笼。亓官媛按下笼门开关。
第一只鼠妇窜出来时,阮枫后颈的汗毛先竖了起来。
痛觉预判像根细针猛地扎进脊椎——左小腿外侧,三秒后会有尖锐的刺痛。
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右脚尖点地,整个人向右侧旋,护甲膝盖处的弹簧发出轻响,卸去了旋转的冲力。
鼠妇的螯钳擦着她的裤管划过,在水泥地上留下两道白痕。
阮枫的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视网膜上自动弹出淡蓝的轨迹线——那是陈守诚的预判模块在标注鼠妇的移动路径。
第二只鼠妇从左侧扑来,这次她看清了:灰褐色的背甲泛着油光,八只细腿撑着身体,螯钳张开时能看见内侧排列的倒刺。
痛觉预判不是让你害怕,是让你赢。亓官媛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
那是上个月她第一次被变异犬追时,亓官媛拽着她的胳膊吼的。
当时阮枫因为提前感知到被咬的剧痛,直接瘫在地上,要不是亓官媛用匕首捅穿了犬嘴,她现在早成了白骨。
第三只鼠妇从脚边窜出。
阮枫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后颈的刺痛这次来自腰部——是鼠妇的尾刺。
她弯腰,护甲背部的鳞片自动收紧,形成一道软质屏障。
尾刺扎在鳞片上,发出的轻响,阮枫却浑身发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那根尾刺如果再偏两厘米,就会扎进她的肾脏。
集中!伊泽在旁边喊,它们是群体攻击,注意外围!
阮枫抬头,这才发现铁笼里的鼠妇早全跑了出来。
七只灰褐色的影子在训练区里窜动,像七团会移动的阴影。
她的呼吸变得短而急,每一次闪避都要消耗大量精力——痛觉预判在她脑内织成一张网,每根线都对应着可能的伤害。
她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流进护甲,在腰际聚成小水洼。
四成了!亓官媛突然举起计数器,刚才那波闪避成功四次!
阮枫的脚步顿了顿。
四成...三天前第一次训练时,她连一成的闪避率都不到。
那时她被鼠妇的螯钳划破了手臂,疼得当场蹲在地上哭,伊泽还调侃说眼泪能浇灭辐射吗。
但现在,她的护甲上只有几处淡淡的刮痕,没有一道穿透表层。
一只鼠妇从背后突袭。
阮枫的后颈刺痛像被火燎了一下——这次是肩胛骨位置。
她转身,护甲手臂处的鳞片弹出三根细钢刺,那是伊泽加的反制装置。
鼠妇的螯钳刚要合拢,细钢刺已经扎进它的复眼。
鼠妇发出尖锐的嘶鸣,翻着肚皮滚到一边。
阮枫愣住了。
她不是故意触发反制装置的,只是身体在感知到疼痛的瞬间,本能地做出了攻击动作。
好样的!伊泽吹了声口哨,这护甲和你终于合上拍了!
最后一只鼠妇还在乱窜。
阮枫深吸一口气,这次她没有急着闪避,而是站定,让痛觉预判在脑内展开。
左前方,0.3秒后会有螯钳攻击;右后方,0.4秒后尾刺袭来。
她的左脚向前迈半步,刚好避开左方的攻击,同时侧身,右肩微微抬起,卸去右后方的力道。
鼠妇的尾刺擦着护甲划过,带起一片火星。
当最后一只鼠妇被亓官媛用捕网罩住时,阮枫靠着训练区的水泥墙滑坐下来。
她的双手还在颤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刚才那两小时里,她的大脑始终处于高负荷运转状态。
每一次闪避都需要同时处理痛觉预判的刺痛、预判模块的轨迹线,还有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的心跳声像敲鼓,震得耳膜发疼。
喝水。伊泽递来水壶。
阮枫仰头喝了两口,凉水顺着喉咙灌进胃里,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刚才那下反制装置用得漂亮。亓官媛蹲下来,用匕首挑开鼠妇的背甲,看见没?
这东西的内脏长歪了,辐射把它们的神经中枢挤到了头部。
你扎复眼是对的,那是它们的弱点。
阮枫盯着亓官媛手里的匕首。
刀刃上沾着淡绿色的黏液,那是鼠妇的体液,腐蚀性极强。
她想起昨天在沙漠里,地行蜥的毒牙要是咬中她,现在可能已经烂掉半条腿了。
今天的闪避率是42%。亓官媛晃了晃计数器,比昨天高了五个点。
阮枫笑了,可嘴角刚扬起就抿住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能感觉到疼痛——真实的、不致命的疼痛。
这让她安心,因为这说明她还活着,还在成长。
克劳斯出发了。亓官媛突然说。
阮枫的动作顿住。
她抬头,看见医院顶楼的通讯天线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克劳斯是今早凌晨走的,说是要去昭然森林找觉醒小屋。
那地方被辐射浓雾笼罩,传闻里有能激发潜能的魔力水,但也有各种变异生物。
阮枫记得昨晚克劳斯收拾装备时,电磁盾的边缘被他擦得发亮,那是他最宝贝的武器。
他说要赶在雨季前回来。亓官媛把匕首插回腰间,那家伙啊,总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阮枫没说话。
她想起三天前在沙漠训练时,克劳斯给她演示盾击技巧的样子。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上有旧伤疤,按在她肩膀上时,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按进沙里,却说别怕,盾在,人就在。
该去检修护甲了。伊泽扛起工具箱,小阮,明天加练反应速度,我给你调一下传感器的灵敏度。
阮枫点点头,看着伊泽和亓官媛走远。
训练区的水泥地上留着十几道鼠妇的抓痕,像一张杂乱的网。
她站起身,护甲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声,那是弹簧归位的声音。
通讯器在口袋里震动。
阮枫拿出来,屏幕上是克劳斯的消息:已到森林边缘,雾很浓,信号可能中断。后面跟着一个盾牌的表情——那是他专用的报平安符号。
阮枫盯着屏幕,直到字迹被晨雾模糊。
她把通讯器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像一颗不太有力的心跳。
昭然森林的雾比克劳斯想象的更浓。
他走了半小时,眼前还是一片灰绿色的混沌,只能通过脚边腐烂的灌木判断方向。
电磁盾背在背上,重量压得他肩膀发酸,但他的步伐依然沉稳——每一步都踩在落叶最厚的地方,避免发出声响。
觉醒小屋在森林深处,坐标是苏致远从旧军方资料里翻出来的。
资料里说,那是战前的科研站,后来被遗弃,却在末世里成了某些异能者的。
克劳斯对没兴趣,他只在乎资料里提到的魔力水——能稳定异能波动的液体。
阮枫的痛觉预判最近越来越强,有时会因为提前感知到剧烈疼痛而陷入短暂的僵直,苏致远说,魔力水可能能缓解这种情况。
雾里传来一声鸟鸣,很尖,像金属摩擦。
克劳斯的手按在电磁盾的握把上。
那不是普通的鸟叫,是变异风蜻蜓的鸣笛——他在边境服役时听过,那声音后往往跟着致命的突袭。
但这次,鸟鸣很快消失了,只留下雾里的潮湿气味。
当小屋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克劳斯松了口气。
那是座两层的木楼,外墙爬满了紫色的藤蔓,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门廊下挂着一盏煤油灯,火苗在雾里摇晃,把铁炉铺的标志照得忽明忽暗——伊泽说过,这是流浪工匠的通用记号,说明屋主是友非敌。
门开了。
一个裹着灰袍的老者站在门内,脸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进来吧,外面雾大。他的声音像旧砂纸摩擦,我等你很久了。
克劳斯没动。
他的右手还按在盾把上,拇指悄悄按下了电磁盾的启动开关。
盾面立刻泛起蓝光,在雾里划出一道亮线。
别紧张。老者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的温柔,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为了什么来。
北谷泉眼的魔力水,对吗?
克劳斯的瞳孔微缩。
苏致远说过,觉醒小屋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连他都是通过破解旧数据库才找到的。
眼前的老者却像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我不会害你。老者退后半步,露出屋内的陈设:壁炉里烧着松枝,木桌上摆着几个陶碗,墙上挂着各种变异生物的标本,坐,喝口茶。
你要走很远的路,空着肚子可不行。
克劳斯犹豫了两秒,还是走进屋。
门在他身后关上,雾被隔绝在外,屋里的暖意裹住了他的身体。
他摘下头盔,放在桌上,盾依然背在背上——这是他的习惯,即使在安全的地方,也要保持随时战斗的状态。
你是来求水的,不是来打架的。老者端来一碗茶,茶里飘着几片深绿色的叶子,喝吧,这是用森林里的蓝莓叶泡的,能提神。
克劳斯抿了一口。
茶有点苦,后味却甜,像极了他在老家喝的母亲泡的茶。
他放下碗,直视老者的眼睛——虽然被兜帽遮着,但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恶意。
我需要五瓶魔力水。克劳斯说,越多越好。
可以。老者点头,但你得帮我个忙。
北谷泉眼被一群枯木树人守住了,它们被腐化意识操控,见人就攻击。
你需要帮我清理掉它们,我才能取到水。
克劳斯没说话。
他在权衡:如果老者说的是真的,清理枯木树人只是顺手;如果是陷阱...他摸了摸盾面,蓝光更亮了些。
我以暗林之誓起誓。老者突然说,绝不欺骗旅者,绝不为害求生者。
这是所有流浪工匠的规矩。
克劳斯知道这个规矩。
伊泽曾经提过,暗林之誓是流浪工匠的最高准则,违背者会被所有同行追杀。
他放下心来,站起身:带路。
北谷泉眼在森林最深处。
克劳斯跟着老者走了两小时,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重。
当泉眼出现在眼前时,他倒吸了口冷气——那是一潭碧水,水面上飘着淡蓝色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泉眼周围围着七棵枯木,树干上布满黑色的裂痕,树枝像尖锐的长矛指向天空。
枯木树人。老者轻声说,它们本是普通的树,被腐化意识侵入后,成了守护者。
克劳斯握紧盾把。
电磁盾的蓝光在雾里划出弧光,他能感觉到盾内的能量在涌动。
第一棵枯木树人动了,树枝的一声折断,向他刺来。
盾面迎上树枝。
电磁力爆发的瞬间,树枝被震成碎片,木屑飞溅到克劳斯脸上,扎得生疼。
第二棵枯木树人从左侧突袭,克劳斯转身,盾面横扫,树干被砸出一道深痕。
他能听见树心里传来的闷响,像有人在敲鼓——那是腐化意识的心跳。
第三棵枯木树人的树枝缠住了他的腿。
克劳斯蹲下,盾面贴在地面,电磁力爆发,地面被掀翻一块,树根被扯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他站起身,看见老者正用一个陶瓶接泉水,瓶里的水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流动的宝石。
五瓶够吗?老者问。
克劳斯说。
他的肩膀在疼,刚才被树枝划破的地方在流血,但他没在意——只要能拿到水,这点伤不算什么。
返程比来时更艰难。
克劳斯刚走出森林边缘,就被大蜘蛛从树冠突袭。
那蜘蛛有圆桌大小,八条腿上长满倒刺,蛛网像钢丝一样坚韧。
克劳斯用盾击震断蛛丝,却被蜘蛛的毒牙划伤了手臂。
他没停,继续跑,直到把蜘蛛甩进雾里。
然后是催眠甲虫。
它们从腐叶里钻出来,翅膀扇动时释放出淡粉色的雾。
克劳斯屏住呼吸,用盾面护住口鼻,直到雾散。
但他的太阳穴还是突突跳着,那是幻觉的前兆——他看见阮枫站在前面,哭着喊,但他知道那是假的,咬着牙继续走。
最危险的是枯木树人的余党。
它们追了他三公里,树枝像雨点般落下。
克劳斯用盾面挡,用随身携带的短斧砍,直到斧刃卷了边,才把它们甩进沼泽。
当沼泽地出现在眼前时,克劳斯的体力已经快耗尽了。
他的衣服被划破十几道口子,手臂和大腿上全是血,电磁盾的能量只剩两成。
但他知道,只要过了这片沼泽,就能回到医院。
必须活着回去。他对着雾说。
这句话他说了无数遍,每说一遍,就咬一下舌尖——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沼泽里的水很凉,漫过他的小腿,透骨的冷。
克劳斯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一步一步往前挪。
突然,头顶传来破空声——是风蜻蜓!
他抬头,看见三只风蜻蜓在雾里盘旋,双翼上的电流噼啪作响,像移动的闪电。
克劳斯骂了一句。
风蜻蜓是高阶变异种,飞行无声,攻击时会释放电流麻痹敌人。
更麻烦的是,它们会召唤其他变异生物协同作战。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蜘蛛的嘶鸣,前面的沼泽里有东西在游动——是变异水蛇。
克劳斯的背挺得更直了。
他把五瓶魔力水塞进怀里,用衣服裹紧。
电磁盾的蓝光暗了暗,又亮起来——那是他启动了备用能源。
来啊。他对着天空吼,老子的盾,还没碎过!
风蜻蜓的第一波攻击来了。
电流像蛇一样窜向他的胸口,克劳斯用盾面挡住,电流在盾面上炸开,发出刺鼻的焦味。
他的手臂麻得几乎握不住盾把,但他咬着牙,把盾面抬高了十度——这是最优的防御角度,苏致远教过他的。
第二波攻击从左侧袭来。
克劳斯侧身,盾面跟着转,电流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烧着了一缕头发。
他能闻到焦糊味,却笑了——至少没伤到脸,阮枫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要心疼。
第三波攻击是三只风蜻蜓一起发动的。
电流像网一样罩下来,克劳斯感觉自己的皮肤在发烫,肌肉在抽搐。
他的膝盖一软,跪在了水里,盾面却依然举得高高的,像一面蓝色的墙。
必须活着回去。他重复,声音已经哑了。
备用能源在这时爆炸。
电磁盾发出刺目的蓝光,把周围的雾都照亮了。
克劳斯借着爆炸的冲击力向前扑,摔进了沼泽另一边的灌木丛里。
他的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还能感觉到怀里的瓶子——五瓶魔力水,完好无损。
雾重新笼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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