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冷志军就轻手轻脚地起了炕。
灰狼听见动静,立刻从窝里支棱起脑袋,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
他揉了揉老狗的脑袋,示意它今天不用跟着。
灶房里,林秀花正在烙饼,面团在热锅上发出的响声。见儿子进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么早?
去苇塘看看。冷志军从墙上取下套索和网兜,听说南洼子的雁群到了。
林秀花的手顿了一下,面粉从指缝簌簌落下:要捉活雁?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可是大礼啊!
按东北老规矩,定亲时男方若能送上一对活大雁,象征着夫妻忠贞不渝,比什么金银首饰都体面。
可大雁机警难捉,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能办到了。
冷志军系好绑腿,往怀里塞了两块热乎乎的烙饼:试试运气。
灰狼不依不饶地跟着,老狗虽然腿伤未愈,但狩猎的本能让它不肯错过任何一次外出。
冷志军无奈,只好带上它一起出了门。
南洼子离屯子有七八里地,是一片芦苇丛生的湿地。
春雪初融,泥泞的小路格外难走。
灰狼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等主人,缺耳朵上的伤疤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军子!等等!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刘振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络腮胡上还挂着晨霜:就知道你要来这!
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笼,专门借的雁笼,双层柳条编的,透气不伤羽毛。
冷志军心头一暖。发小就是发小,连他想什么都猜得到。
越靠近苇塘,空气中的水腥味越浓。
灰狼突然停下,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空气。
冷志军打了个手势,两人放轻脚步,拨开芦苇悄悄前进。
前方水面上的景象让人屏息——上百只大雁正在觅食,灰褐色的羽毛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们时而低头啄食水草,时而引颈高歌,叫声在空旷的湿地上回荡。
看那对!刘振钢压低声音,指向离岸最近的两只,脖颈有白环的,肯定是夫妻雁!
冷志军点点头。
那对雁比周围的体型稍大,羽毛油光水亮,一看就是领头的。
他慢慢取出套索,牛皮绳在手中盘成整齐的圈。
我去东面赶,他悄声道,你守在西边截住。
刘振钢会意,猫着腰往西面摸去。
灰狼留在原地,老狗虽然不能奔跑,但可以防止雁群往南逃窜。
冷志军绕到东面,从怀里掏出个芦苇哨。
这是胡炮爷教他做的,能模仿雁雏的叫声。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吹响——
咕咕...咕咕...
领头的公雁立刻抬头,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张望。
冷志军继续吹哨,同时慢慢靠近。
雁群开始骚动,但那只公雁似乎被雏雁的叫声迷惑,不但没飞走,反而往岸边游来。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冷志军的手心沁出汗来,套索在指间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过芦苇丛,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雁群顿时炸了窝,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起。
冷志军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去,套索地飞出——
牛皮绳精准地套住了公雁的脖颈!
那畜生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溅起一片水花。
冷志军扑进浅滩,冰凉的泥水瞬间浸透棉裤。
他死死按住公雁的翅膀,另一只手去够母雁。
母雁见伴侣被擒,竟然不逃,反而调头冲过来,尖喙狠狠啄在冷志军手背上,顿时鲜血直流。
好烈的性子!刘振钢从西面赶来帮忙,却被母雁一翅膀扇在脸上,络腮胡上顿时多了几道红痕。
灰狼见状,不顾腿伤冲进水里。
老狗虽然游得不快,但气势十足。
母雁终于被逼退,却仍在不远处盘旋鸣叫,不肯离去。
真是一对痴情雁...刘振钢揉着脸感叹,宁死也不分开。
冷志军看着手中挣扎的公雁,又望了望不肯离去的母雁,突然改了主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套索松开一些,让公雁能呼吸但不至于挣脱。
钢子,把笼子拿来。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对大雁装进柳条笼。
母雁见伴侣被关,竟然自己跳进了笼子,引得刘振钢啧啧称奇:这要不成全它们,简直天理难容!
回屯的路上,冷志军的手背还在渗血,但心里却像灌了蜜。
灰狼跟在后面,时不时抖抖湿漉漉的毛,独眼里满是得意——虽然老狗今天没派上大用场,但气势上绝不能输。
屯口的老榆树下,胡安娜正在晾晒药材。
看见他们提着雁笼回来,少女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黄芪撒了一地。
这...这是...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定亲礼。冷志军把笼子提高些,让她看清里面相依相偎的两只大雁,下月初六,我带着它们去你家。
胡安娜的眼圈突然红了。
她蹲下身假装捡药材,实则是在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
灰狼凑过去,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老狗似乎很满意女主人的反应。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晌午就传遍了全屯。
赵大爷拄着拐杖来看稀罕,缺了门牙的嘴直漏风:好小子!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回见人用这个办法捉到活雁!
林秀花喜得合不拢嘴,翻箱倒柜找出珍藏多年的红绸布,要给雁笼扎上喜结。
冷潜蹲在院子里修笼子,确保万无一失——要是让大雁跑了,可就闹大笑话了。
傍晚时分,冷志军去给大雁割芦苇。
回来时,发现胡安娜站在雁笼前发呆。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柳条,笼中的母雁竟然不怕,反而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指尖。
它们真漂亮。胡安娜的声音柔得像春风,羽毛摸起来像缎子...
冷志军站在她身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只憋出一句:喜欢吗?
胡安娜转过头,眼角那颗泪痣在夕阳下格外动人:喜欢。
她飞快地往冷志军手里塞了样东西,转身就跑。
那是个绣着双雁的荷包,针脚细密整齐,里面装着止血的草药粉。
冷志军摩挲着荷包上的图案,突然觉得这几日的奔波都值了。
灰狼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在荷包上嗅来嗅去。
老狗似乎很满意这个未来女主人,独眼里闪着欣慰的光。
夜幕降临,屯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冷志军躺在炕上,听着院子里大雁偶尔的鸣叫。
这对忠贞的鸟儿将在定亲礼上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而那个关于火狐狸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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