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的红烛烧得正旺,蜡泪在铜烛台上堆成了小山。胡安娜坐在炕沿上,手指绞着衣角,绣着鸳鸯的红盖头早被挑开了,却仍低着头不敢看人。冷志军蹲在地上给炭盆添火,火星子蹦起来,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那个...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嘴。窗外传来几声憋笑的动静,接着是的闷响——准是哪个听墙根的从柴火垛上摔下来了。
冷志军摸出个红纸包放在炕桌上:给你的。里头是把黄铜钥匙,新房西屋柜子的,往后...你管钱。
胡安娜眼睛一亮,从袖子里掏出个绣囊:我、我也...绣囊里是把木梳,正是梁上藏的那把,如今缠上了红丝线。
外头突然传来声猫叫,学得不像,倒像被踩了尾巴。灰狼地从门缝钻出去,老狗缺耳朵上的疤红得发亮——这是它发现捣蛋鬼时的反应。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有人着跑远了,月光下树杈上还挂着半截裤衩。
这帮兔崽子...冷志军要去关窗,却被胡安娜拽住了衣角。姑娘的手冰凉,指尖还带着茧子——是常年剥兽皮磨的。
咋这么凉?冷志军握住她的手,突然蹲下身去脱她的绣鞋。胡安娜慌得直缩脚,却被他轻轻捉住脚踝。褪下白布袜,只见脚底板上横着几道裂口,有的还渗着血丝。
冻疮?冷志军眉头拧成了疙瘩,咋不早说?他从樟木箱底翻出个黑陶罐,挖了坨黄澄澄的油脂,獾子油,治这个最灵。
胡安娜脚趾蜷了蜷,却被男人宽厚的手掌牢牢托住。油膏带着松木香,在冻疮处化开,热辣辣的疼里又透着股舒坦。烛光下她忽然发现冷志军右手虎口有道疤,像是被什么利齿咬的。
灰狼咬的。冷志军顺着她视线笑了,小时候救它,被当成偷狗的了。说着朝门外努努嘴,老狗正趴在门槛上打哈欠,缺耳朵上的疤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胡安娜突然乐了:它耳朵...也是你救的?
那可不。冷志军手法娴熟地包扎着,为这我爹还揍我一顿,说好猎狗不能破相。他系好布条,突然发现新娘子的脚腕上也有圈疤,你这...
套子勒的。胡安娜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十二岁跟爹打围,让野兔套缠住了...她忽然红了脸,你、你别看...
冷志军却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红布包:早备好了。展开是双毛绒袜,袜筒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达子香——明显是男人手笔,我娘教的...丑是丑了点...
胡安娜把袜子贴在胸口,眼泪啪嗒掉在上面。她突然跳下炕,从陪嫁箱底拽出个包袱:我、我也...抖开是双虎头鞋,才绣了半只,针脚密密麻麻的。
炭盆爆了个火花。灰狼在门外打了个喷嚏,老狗用爪子扒拉了几下门板。月光透过新安的玻璃窗,把两个影子投在墙上,渐渐融成了一个。
后半夜下起了雪粒子,打得窗纸沙沙响。冷志军迷迷糊糊感觉怀里人在动,睁眼看见胡安娜正轻手轻脚往炕下溜。
咋了?
鸡、鸡叫头遍了...新媳妇红着脸,得给公婆熬粥...
冷志军把她拽回被窝:咱家没这规矩。他指了指窗外,你听——
灶房已经传来风箱声,林秀花压着嗓子在训林杏儿:小点声!让你嫂子多睡会儿!接着是瓢盆轻碰的动静,混着灰狼讨食的哼唧。
胡安娜把脸埋进丈夫怀里,眼泪洇湿了汗衫。冷志军摸着她的头发,忽然摸到个硬物——是那把木梳,不知何时又别回了发髻上。
东厢房传来咳嗽声,是冷潜起来了。老爷子故意跺着脚在院里走,好给新人提个醒。小白龙叫着凑过去,鹿角在窗纸上投下枝桠似的影。
再眯会儿。冷志军给妻子掖好被角,下晌我教你认兽踪去。
胡安娜摇摇头,已经摸黑在穿衣裳:我得...学着当媳妇...她的手碰到个东西——是那串钥匙,不知何时被丈夫系在了她腰带上。
天光微亮时,新媳妇端出了第一锅粥。林秀花揭开盖一看就乐了——稠得能立住筷子,明显是怕公婆吃不饱。老太太啥也没说,只把最稠的那碗推给了冷潜。
灰狼在桌下转来转去,老狗突然叼来个东西放在胡安娜脚边——是昨夜挂在树杈上的半截裤衩,还带着露水呢。满屋子人憋笑憋得直抖,林杏儿把粥喷了林志明一身。
晨光照进新房,那对红烛已经燃尽了,蜡泪凝成个并蒂莲的形状。樟木箱上的铜锁闪着光,钥匙正挂在女主人腰间,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像在唱一支只有新嫁娘才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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