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两端被高墙封死，月光被两侧屋檐切割，只投下惨淡微弱的光斑。四名白面具黑袍人如同从地狱浮现的幽魂，无声无息地立在墙头，冰冷死寂的气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林朔牢牢钉在巷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似乎被这恐怖的杀气所吞噬。
林朔握剑的手心沁出细汗，不是恐惧，而是身体面对极致危险的本能反应。这四人给他的压力，远超以往任何对手，甚至隐隐让他产生了面对天机老人、心眉大师那种层次高手的感觉！
魔教为了杀他，竟出动如此恐怖的阵容？
“魔教妖人，藏头露尾！”林朔率先打破死寂，声音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试图激对方开口，寻找破绽。
然而，四名面具人毫无反应，如同四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但下一刻，他们动了！
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其中两人，如同鬼魅般飘下墙头，一左一右，同时向林朔发起了攻击！
一人使一双乌黑的短刺，刺破空气，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直取林朔双眼和咽喉，快、准、狠！另一人则使一条细长的黑色软鞭，鞭梢如同毒蝎之尾，悄无声息地卷向林朔双足，阴险刁钻！
两人的配合默契到了极致，封死了林朔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空间！
林朔瞳孔骤缩！这绝非普通魔教徒！其武功路数诡异狠辣，且内力修为极高，至少也是一流顶尖的水平！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内力瞬间催至顶峰！清风剑法中最擅防守的“风回柳舞”施展而出，剑光如同一个青色的光茧，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叮叮当当！嗤嗤！
剑尖与短刺碰撞出密集的火星，剑身格挡软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力道震得林朔手臂发麻，肩腿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渗出，但他一步未退！
然而，对方攻击才刚开始！那使短刺的面具人招式陡然一变，短刺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击都带着一股阴寒的内力，试图钻透林朔的剑网！而那使软鞭的，长鞭如同活物，时而如枪直刺，时而如索缠绕，变化莫测！
更可怕的是，另外两名站在墙头的面具人并未闲着！其中一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无形的、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如同潮水般向林朔涌来！另一人则从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鼓，轻轻一敲——
“咚！”
一声沉闷却直透脏腑的鼓声响起！
林朔只觉心脏猛地一缩，气血翻腾，内力运转瞬间滞涩！剑招不由得出现了一丝破绽！
就在这刹那！
那使短刺的面具人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短刺如同毒龙出洞，直刺林朔左肩伤口！而那软鞭则如同毒蛇，趁机缠向他的手腕！
危机瞬间！
林朔怒吼一声，不顾气血翻腾，强行逆转内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短刺依旧擦着肩头而过，带出一溜血花！同时，他手腕一翻，长剑贴着软鞭逆削而上，逼得那使鞭者不得不撤鞭后退！
但如此一来，他内力反噬，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四象魔使！”林朔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从天机老人那里听来的古老名号——传闻魔教教主座下有四大护法，精通合击之术，分别司职“强攻”、“诡缠”、“乱神”、“破气”，四人联手，威力无穷，曾让无数正道高手饮恨！
难道就是这四人？！
不容他多想，那乱神、破气的攻击再次袭来！鼓声扰其内息，魔音乱其心神，而两名近战者的攻击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扑上！
林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他剑法虽高，内力虽纯，但对方四人配合无间，招式诡异，更兼有远程干扰，让他束手束脚，险象环生！往往刚挡住凌厉的刺杀，就被鼓声震得气血翻涌；刚凝神抵抗魔音，软鞭就已到了脚下！
他身上不断添着新伤，虽不致命，但血流不止，体力内力都在飞速消耗！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必须破局！
林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摆脱了部分魔音干扰，内力疯狂注入长剑！
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剑招陡然变得狂猛暴烈！竟是不顾身后空门大开，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如同扑火的飞蛾，直刺向那名使短刺的魔使！
“疾风骤雨！”
这是林家剑法中最为拼命的一招，倾尽全力，只攻不守！
那使短刺的魔使没料到林朔突然如此拼命，短刺回防已稍慢半分！
噗嗤！
长剑虽然被短刺格偏，却依旧刺入了他的肩胛！而林朔的后背，也彻底暴露给了那名使软鞭的魔使和墙头上的两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敢尔！”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无上正气的怒喝如同惊雷般从巷口炸响！
一道灰影如同大鹏般掠至，一股柔和却磅礴浩瀚的掌力后发先至，如同墙壁般挡在了林朔身后！
嘭！
那如同毒蝎尾针般刺向林朔后心的软鞭，被这股掌力稳稳挡住，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另一道尖锐的笛声破空而来，精准地打断了那扰乱的魔音和沉闷的鼓声！
天机老人！铁笛先生！
援兵到了！
林朔压力骤减，精神大振！长剑顺势一绞，重伤那名使短刺的魔使，同时借力向后飞退，与援兵汇合。
只见巷口，天机老人手持旱烟袋，面色沉凝，目光如电。铁笛先生手持铁笛，须发皆张。身后还有数名各派好手。
显然是包打听发现异常，或是之前的打斗惊动了他们，及时赶来！
四名魔使见对方援兵赶到，尤其是天机老人和铁笛先生气息强大，立刻知道事不可为。那受伤的使短刺魔使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四人毫不恋战，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瞬间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郁的血腥味。
“林小友！你怎么样？”天机老人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朔，看到他满身鲜血，尤其是肩腿旧伤崩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无妨……皮外伤……”林朔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前辈……林仙儿……确是魔教……重要人物……她亲口承认……魔教有……东进野心……那四人……可能是……四象魔使……”
他强撑着将最重要的信息说出。
“四象魔使？！”天机老人和铁笛先生闻言，脸色剧变！
“竟然是他们！难怪如此厉害！”铁笛先生心有余悸，“魔教竟然将四象魔使都派了出来……看来所图非小！”
天机老人迅速为林朔点穴止血，输入一股精纯内力帮他稳住伤势，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魔教一击不成，定然还有后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嵩山范围！”
众人簇拥着林朔，迅速离开了这条充满杀机的小巷。
回到临时落脚点，仔细为林朔处理伤口。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痕和崩裂的旧伤，众人皆是骇然，能从那四人手下撑到援兵赶来，林朔的实力和意志远超他们想象。
“四象魔使现身，林仙儿身份暴露，魔教东进野心已明……”天机老人面色无比凝重，“林小友，你探得的消息，太过惊人！必须立刻告知心眉大师和各派掌门！武林仲裁会之事必须加速，江湖必须尽快联合起来，应对大劫！”
林朔忍着剧痛，点了点头：“前辈……我还需……去一个地方……”
“你还要去哪里？你伤得这么重！”孙小红哭着喊道，紧紧抓着他的手。
林朔看着她担忧的泪眼，心中微暖，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必须去……只有那里……或许能找到证明我清白……以及对付魔教的关键……”
他的目光投向西方，那里是茫茫西域，魔教总坛所在之地。
“你要去西域？！”天机老人震惊道，“不可！你伤势未愈，孤身前往魔教腹地，无异于送死！”
“是啊林兄弟！此事需从长计议！”铁笛先生也劝阻。
林朔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时间来不及了……魔教行动越来越频繁，不会给我们慢慢准备的时间。我必须去！只有深入虎穴，才能找到最关键的证据，甚至……瓦解他们的阴谋！”
他顿了顿，看向天机老人：“前辈，请帮我照顾小红和李探花。另外，请将魔教东进的消息，尽快散播出去，让江湖各派早做防备。”
他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他别无选择。系统的任务，江湖的安危，自身的清白，都系于此行。
天机老人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知他心意已决，长叹一声：“罢了……老夫知你非常人。此行……千万保重！这是老夫的信物，在西域玉门关外，有一处‘风沙渡’客栈，掌柜是老夫旧识，或可提供些许帮助。”
他递给林朔一枚古旧的铜钱。
林朔接过铜钱，郑重收起：“多谢前辈。”
他又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孙小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不再犹豫，强忍伤痛，站起身，向外走去。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孤独却挺拔，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决绝。
西域大漠，魔窟虎穴，他将孤身一人，踏上这条最为凶险的征途。整个江湖的命运，似乎都系在了这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肩上。
夜色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孙小红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天机老人和铁笛先生相视无言，心情沉重无比。
林朔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破庙中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柴火噼啪的声响。
天机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弯腰，拾起地上那枚已失去光泽的铜钱——林朔方才情急郑重，并未真正收好。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钱币上模糊的字迹，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丫头，别哭了。”他的声音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小子……他不是去送死。他是去求生，为我们所有人求生。”
铁笛先生默然不语，只是将铁笛横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按着音孔。他望着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那年轻人正拖着伤体，一步步踏入黄沙万里的死地。
“我…我知道…”孙小红抬起泪痕斑驳的脸，用力咬着下唇，努力止住哭声，“可我…我怕……”怕他伤重不支，怕魔教妖人诡计多端，怕西域风沙无情，怕他这一去，便真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怕，有用吗？”天机老人声音陡然严厉了些，但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眶，语气又缓了下来，“江湖儿女，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林朔他…背负的东西，远比你以为的要多。”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那枚铜钱慎重地放入孙小红手中：“收好它。这不是普通的铜钱，或许……关键时刻，它能指引你找到他，或者，让他找到回来的路。”
孙小红紧紧攥住那枚尚带一丝体温的铜钱，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平稳了些许。
就在这时，庙外极远处，一声凄厉尖锐的鹰唳划破夜空，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传入三人耳中。
铁笛先生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是魔教的‘血瞳雕’！他们在用这东西搜寻附近区域！此地不宜久留！”
天机老人面色凝重，迅速用脚碾灭地上的篝火余烬：“走！他们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黑暗瞬间吞噬了破庙残存的微光。
……
与此同时，已远在数十里外的林朔，正靠在一处沙丘背风面剧烈地喘息。
他的伤口在奔波中再次裂开，鲜血浸湿了简陋包扎的布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针扎般的痛楚。那声遥远的鹰唳他也听到了，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魔教势力范围之大、反应之速，超乎想象。
他抬头望去，夜空墨蓝，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及，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大漠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身上，如同细密的鞭挞。
孤寂、疲惫、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倒下。
他想起孙小红强忍泪水的模样，想起天机老人那句“江湖的希望”，想起葬身火海的山庄和那些拼死为他杀出一条血路的家人。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喉头的腥甜，从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水囊，抿了一小口水。然后，他辨认了一下星辰方位，再次迈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向着西方，向着那片传说中有进无出的魔教核心之地走去。
沙丘连绵，如同凝固的巨浪，他的身影在其间显得无比渺小，却又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孤剑，执意要刺入那黑暗心脏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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