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紧跟在风自流身后，体内《长风诀》运转不休，灵力灌注双腿，才勉强跟上那看似从容不迫的步伐。
茂密的枝叶不断从身旁掠过，带起细微的风声。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既要留意脚下崎岖湿滑的山路，又要时刻调整气息，避免灵力不继。
风自流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林逸耳中：“收敛气息，并非全然封闭，而是如溪流汇入江河，与周遭环境相融。你灵力运转过于刻意，反倒露了行藏。”
林逸心中一凛，连忙尝试调整。他不再强行压制自身气息，而是想象自己如同林间的一棵树，一块石，将微弱的灵力波动散入四周的空气、草木的生机之中。
起初颇为艰难，气息时而泄露，时而又收敛过紧显得突兀。但渐渐地，在风自流偶尔飘来的、简短的提点下，他找到了一丝感觉。奔跑时带起的风声似乎小了些，脚下踩断枯枝的声响也变得几不可闻。
“不错。”前方传来淡淡的两个字。
林逸精神一振，心中涌起一股微小的成就感。这并非法术神通的传授，却是实实在在的保命与猎杀之技。
两人一路向西北追踪，途中偶尔会遇到一些不开眼的低阶妖兽。有一次，一条碗口粗细、浑身布满艳丽花纹的毒蟒从树梢弹射而下，直扑林逸面门。
林逸汗毛倒竖，下意识就要侧身躲闪并挥拳格挡。
“左侧七寸，灵力凝于指尖，点。”风自流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没有出手的意思。
电光火石间，林逸强行压下躲闪的本能，依照指引，将刚刚修炼出的、尚显微薄的灵力尽可能凝聚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不闪不避，迎着那腥臭的蛇吻，精准地点向蟒身左侧某处！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那来势汹汹的毒蟒如同被抽去了骨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摔落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它的七寸处，只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却已瞬间被灵力震碎了心脉。
林逸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死去的毒蟒，心脏仍在砰砰狂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生，对象还是一头看起来颇为凶恶的妖兽。一股混合着后怕、恶心以及…一丝微弱力量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妖兽亦分强弱，此等未开灵智之辈，凭本能行事，找准要害，一击可毙。若遇更强之敌，当以游斗、智取为上。”风自流走过他身边，看都未看那蟒尸一眼，只是留下几句教诲。
林逸默默记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继续跟上。
又行了两日，翻过数座险峻的山岭，周围的植被开始变得稀疏，地势也逐渐平缓。远处，已经能看到袅袅的炊烟和隐约的田垄轮廓。
“前方应有人烟聚集之地。”风自流停下脚步，望向远处，“那伙人的气息在此地变得混杂，似乎停留过，又分散开来。我们入城查探。”
林逸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入城…这意味着他将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凡人社会。
半个时辰后，一座颇具规模的古城出现在眼前。青灰色的城墙饱经风霜，城门口有穿着皮甲、手持长矛的兵士懒散地站着，进出的人群熙熙攘攘，贩夫走卒，挑担推车，叫卖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风自流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件质地普通些的青色长衫，收敛了所有气息，看上去就像一位气质出众的游学书生。
林逸跟在他身后，一身粗布衣服虽然干净，但额角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疤痕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像个跟随主家出行的书童或仆役。
两人随着人流走入城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卖着各种粮油布匹、山货药材，甚至还有一些摆着劣质符箓、号称能驱邪避凶的小摊，引得一些百姓驻足。
林逸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这与他在洞府中和丛林里的经历截然不同，是真实的人间烟火。
风自流看似随意地漫步，目光却偶尔在街角某些不起眼的印记、或是空气中残留的极淡气息上停留。他带着林逸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茶馆前停下。
“进去坐坐。”风自流当先走入。
茶馆里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侠客的故事，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叫好。跑堂的伙计提着长嘴铜壶，灵活地在桌椅间穿梭。
风自流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林逸有些拘谨地坐在他对面。
“客栈酒楼，市井茶馆，往往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风自流执起茶杯，浅啜一口，传音入密对林逸道，“留意听。”
林逸恍然，连忙收敛心神，竖起耳朵。起初传入耳中的多是些家长里短、市井趣闻，但他耐心听着，渐渐也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城西张员外家，前几日闹邪祟！请了好几个法师都没用…”
“…嘿，何止张家！隔壁柳叶镇更邪乎，好几个半大的小子丫头，说没就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嘘！小声点！我听说啊，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有走夜路的人看到过黑影，飘忽忽的，吸人阳气哩！”
“…怕不是…跟之前路过的那几个怪人有关系？穿着黑袍，神神秘秘的…”
“…慎言！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
邪祟？失踪的少年少女？黑袍怪人？
林逸心中一动，看向风自流。风自流神色不变，只是放下茶杯，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轻轻划动，勾勒出几个简单的方位。
“气息指向城西，以及…更远的柳叶镇。”他传音道，“那伙人，似乎在此地分散行动了。筑基期那个去了西边，另外两个炼气期，可能去了柳叶镇方向。”
“师兄，我们…”林逸有些急切。
“不急。”风自流打断他，“夜幕降临，才是魑魅魍魉活动之时。你先调息，将状态恢复至最佳。”
林逸按捺住心绪，点了点头，开始闭目调息。体内《长风诀》缓缓运转，吸收着空气中远比丛林和洞府稀薄的灵气，补充着连日赶路的消耗。
时间在茶馆的喧嚣中悄然流逝。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茶馆里的客人也逐渐散去。
当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城中亮起零零星星的灯火时，风自流站起身。
“走吧。”
两人离开茶馆，融入逐渐沉寂的街道。风自流并未走向城西张员外家，而是带着林逸，朝着城外柳叶镇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去。他的步伐依旧从容，但速度却比白日里快了数倍，身形在昏暗的夜色中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
林逸全力施展，才能勉强缀在后面。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凉意。他心中明白，真正的历练，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那伙害死二牛、掳掠无辜的邪修，就在前方。而了结因果的第一步，即将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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