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的搭讪开场白,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配合他那张俊朗又带着一丝坏气的脸和真诚(伪装)的眼神,却并不显得油腻。
苏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这样介入。她看着青云,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摇了摇头:“先生可能认错人了,我很少去看画展。”
旁边的秃顶男人被无视,顿时有些恼火:“喂!你谁啊?没看见我正在和这位小姐聊天吗?”
青云这才仿佛刚注意到他,微微颔首,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不好意思,这位老板。我和这位小姐有点事要谈。”他说话的同时,手指极其隐蔽地做了一个手势,站在不远处的阿来(也被要求换上西装充当临时保镖)立刻上前一步,看似客气实则强硬地“请”那位秃顶男人去旁边“喝一杯”。
秃顶男人看到阿来那彪悍的身形和冷厉的眼神,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骂了几句,但还是悻悻地走开了。
苏晚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惊讶,也有些无措。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青云转过身,再次面对苏晚,笑容更加温和,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实在有些唐突。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似乎有些无聊,而且…刚才那位先生似乎并不太懂得欣赏。”
他的话语里没有刻意讨好,反而带着一点替她解围的绅士风度和对她处境的共情。
苏晚警惕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低下头,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饮料:“谢谢…其实没什么。”
“不喜欢这种场合?”青云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语气随意地问道。
苏晚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不喜欢。”青云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语气带着一丝真实的疲惫和索然,“吵,假,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要不是家里非要我来应酬…”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没有说完,却巧妙地暗示了自己“不得已”的处境,瞬间拉近了和她的距离——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苏晚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眼中的疏离感又减少了一些。
“喝一杯?”青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威士忌,“虽然可能也不是你喜欢的,但总比一个人发呆强。”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酒量不好。”
“没关系。”青云笑了笑,招手叫来服务生,给她点了一杯温和的鸡尾酒,“‘夏日微风’,应该合你的口味。”
他连她喜欢的饮品都提前“了解”过(自然是陈静提供的资料)。
酒送上来,苏晚小口抿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不再那么尴尬。青云没有急于打探任何消息,只是和她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音乐,比如成都最近天气反复无常,比如某些无关紧要的趣闻。他言辞风趣,见识不俗,却又不会显得卖弄,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话题,让苏晚也能轻松地接上几句。
他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富有魅力且善解人意的倾听者和交谈者。偶尔,他也会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坏”,比如对某个虚伪宾客略带刻薄的点评,或者对自己某些“叛逆”过往的模糊提及,这种反差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真实和有吸引力。
苏晚显然很久没有遇到能这样轻松聊天的人了,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脸上甚至偶尔会露出真心的、浅浅的笑容。
青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心事,一种被圈养的金丝雀般的孤独和无奈。他心中微微一动,那种“我很坏但却又很善良”的本性又开始作祟,竟真的生出一丝不忍利用她的情绪。
但他立刻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想到录音笔里的内容,想到罗家的狠毒,想到自己身处的绝境,他别无选择。
时机差不多了。
他话锋微微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忙?”他的语气真诚,带着关切。
苏晚的笑容瞬间黯淡下去,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没什么…就是一些…家里的事。”
“家里事最是烦心。”青云表示理解地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近感,“不瞒你说,我最近也被家里逼得头疼,非要我插手一桩南边的生意,风险大得很,路线又复杂,好像还牵扯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唉,真是…”
他故意说得模糊,却精准地抛出了“南边”、“生意”、“路线”、“大人物”这几个关键词。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和恐惧,虽然很快被她掩饰下去,但没能逃过青云的眼睛。
“是…是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避开了青云的目光,“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
她的反应,几乎印证了情报的真实性!她知情!而且非常恐惧!
青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不懂也好,省得烦心。来,不想那些了,喝酒。”他适时地停止试探,不再施加压力,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抱怨。
又聊了几句,青云看了看手表,露出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今晚和你聊天很愉快。”
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拿出手机:“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如果有轻松点的画展或者音乐会,或许可以一起?”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一个号码。
青云存好号码,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希望下次见面,不用再帮你赶走讨厌的苍蝇了。”
苏晚被他逗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青云优雅地转身离开,背影潇洒从容。
直到走出“皇朝”的大门,坐进阿来开过来的车里,青云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
他取下耳朵里那个微型通讯器,里面传来了陈静冷静的声音:“对话已录音。目标反应符合预期。她知情,且恐惧。初步判断,情报可信度极高。”
青云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任务完成了,信息套取到了(虽然是通过暗示和观察反应),苏晚的号码也拿到了,为后续可能更深入的接触留下了线。
但他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反而有些莫名的烦躁。利用一个看似无辜、身不由己的女人,即使对方是敌人的情妇,也让他感觉有些不适。
这或许就是阿来他们说的那种“我很坏但却又很善良”的矛盾吧。
“青云哥,怎么样?”开车的阿来问道。
“鱼饵撒下去了。”青云睁开眼,眼神恢复冷静,“回去。该和那位‘程先生’的代表,好好谈谈我们的‘条件’了。”
车辆汇入夜色,朝着郊外野店的方向驶去。
而青云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皇朝”夜总会二楼一个隐秘的包厢里,那个之前与他接头的风情万种的女人,正透过单向玻璃,看着楼下似乎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的苏晚,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的手里,也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嗯,试探过了…反应很大,基本可以确定…是的,罗家这次动静不小,看来那批‘货’非同寻常…青云?呵呵,比想象中有意思…是个好苗子,心不够狠,但…或许正好…”
通话结束,她轻轻晃动着红酒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夜景。
棋局,越来越复杂了。而青云这颗棋子,似乎正在展现出超出执棋者预期的、独特的价值。
郊外野店的“松涛”包间里,气氛与之前的暧昧试探截然不同,变得凝重而直接。
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现在青云知道她代号“若兰姐”——已经收起了那副慵懒魅惑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练和冷冽。她面前摊开着一个小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一些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
阿来和小黄紧张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青云坐在若兰姐对面,面无表情,将那个微型通讯器放在桌上。
“录音和分析结果已经传回。”若兰姐开口,声音不再沙哑磁性,而是清晰冷静,“苏晚的反应证实了我们的猜测。罗家确实有一条成熟的南向走私线路,这次有一批极其重要的‘货’要走,时间很可能就在近期。那个‘老板’的存在也基本坐实,层级极高,连罗家都只是马前卒。”
她看向青云:“你做得很好,超出了预期。”
“我要的不是夸奖。”青云声音平静,“我要的是承诺。我兄弟的安全,还有阿来和小黄的。”
“放心。”若兰姐合上电脑,“你兄弟现在很安全,在一个绝对保密的地方。至于这两位…”她看了一眼阿来和小黄,“‘程先生’欣赏有能力又重情义的人。只要你们继续合作,之前的所有麻烦,都可以一笔勾销。甚至,那笔巨款,也可以按照贡献分配。”
空头支票?还是真有诚意?青云无法判断,但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青云直接问道。
若兰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算计:“罗家经过这次打草惊蛇,肯定会更加警惕,甚至可能改变原定计划。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尤其是具体的时间、路线和交接方式。”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青云身上:“苏晚这条线,不能断。她现在是惊弓之鸟,但也是唯一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突破口。你需要继续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最好能拿到确切的证据。”
继续接近苏晚?青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意味着要继续扮演那个虚伪的、带着目的的追求者,利用一个女人的脆弱和孤独。
若兰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想罗家对你母亲做的事,想想周明华的下场,想想你们现在的处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青云沉默了片刻,手指微微收紧。是的,他没有退路。罗家,那个神秘的“老板”,还有他们背后代表的庞大黑暗势力,必须被摧毁。
“我知道该怎么做。”青云抬起眼,眼神冰冷而坚定,“但我需要更多的支持。罗少不是傻子,苏晚身边肯定有眼线。我需要信息,需要装备,需要随时能撤离的通道。”
“这些‘程先生’自然会提供。”若兰姐满意地点点头,“陈静会继续作为你的单线联络人,提供一切必要支援。另外…”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青云:“‘程先生’让我转告你,你的父亲…程军先生,对你最近的‘成长’,感到很欣慰。”
程军!父亲!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青云的心上!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被对方亲口、以一种近乎默认的方式证实,依旧让他心神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下去!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若兰姐,想从她脸上看出更多信息。但红姐只是保持着那种公式化的微笑,不再多言。
欣慰?那个抛妻弃子、二十多年杳无音信的男人,对他感到“欣慰”?一种荒谬的、夹杂着巨大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青云的胸膛!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更不是发泄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知道了。”
若兰姐似乎对他的克制有些意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站起身:“很好。具体行动计划,陈静会通知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单打独斗。但你走的每一步,也都在‘程先生’的注视之下。”
她拿起手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青云一眼,语气似乎柔和了少许:“对了,苏晚那个女孩…也不完全是个傀儡。她父亲好像以前是罗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后来被罗家吞并了产业,气病身亡。她接近罗少,或许…也有自己的目的。这一点,或许你可以利用一下。”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包间里只剩下青云三人。
阿来和小黄面面相觑,都被刚才“程先生”就是青云父亲这个惊天消息震得说不出话,小心翼翼地看着青云。
青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父亲…程军…军爷… 那个一次次救他于水火、能量通天的神秘人… 那个他无数次在母亲深夜叹息中模糊勾勒、又爱又恨的身影…
竟然真的是他!
为什么?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为什么现在又以这种方式出现?是为了补偿?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的疑问、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如同岩浆般在他心中翻滚。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拳头,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剧烈波动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坚毅。
不管目的是什么,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不仅是为了复仇和自救,也是为了…亲自走到那个男人面前,问一个明白!
“云哥…”小黄担忧地小声喊道。
“我没事。”青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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