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瑾教授的回信,像一杯温度刚好的乌龙茶,让陈默沸腾的思绪稍稍沉淀。
老先生认可了他的敏锐,也点出了现实的无奈——“尽本职,察实情,献良策,足矣”。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小子,看到问题不错,但别跳得太高,做好分内事,慢慢往上递话,别把自己折进去。
陈默对着信纸笑了笑,心想姜还是老的辣。
秦教授这是怕他这只重生的小蝴蝶,还没扇起风暴,就先被拍死在体制的玻璃窗上。
他收起信,决定采纳这个“低调务实”的策略,但“务实”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香港的工作节奏很快,工作组频繁穿梭于中环的摩天大楼、金管局的会议室以及市井街巷。
陈默逐渐适应了这种双语环境和高强度调研,他那口带着点儿京味儿但流利异常的英语,以及对金融数据近乎本能的敏感,让他在一些专业场合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在一次关于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研讨会上,陈默注意到一位总是坐在角落、戴着黑框眼镜、记录格外认真的年轻人。
他叫沈翊,来自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稳定局,比陈默大两三岁,话不多,但每次发言都直指要害,逻辑清晰,透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睿智。
沈翊这人,像一台人形计算机,情绪波动极小,最大的爱好似乎是研究各种复杂的金融模型。
午餐时,别人都在聊香港的茶点和购物,他却端着餐盘坐到陈默旁边,开口就是:“陈默同志,你上午提到的跨境资本流动的‘羊群效应’模型,是基于bikhchandani, hirshleifer and welch 1992年的理论框架吗?我觉得在亚洲语境下,可能需要考虑文化因素对信息传递效率的修正。”
陈默当时正啃着一块豉油鸡翅,差点噎住。
好家伙,这年头国内能直接报出bhw模型全称的年轻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他赶紧灌了口冻柠茶,顺了顺气,才接上话:“沈兄厉害,确实是参考了那个框架,文化因素这点提得好,特别是东亚地区的‘关系网络’,可能加速非理性恐慌的蔓延。”
一顿饭下来,两人从行为金融学聊到货币银行学,颇有种他乡遇故知、棋逢对手的快感。
陈默发现,沈翊虽然不像他拥有“上帝视角”,但凭借扎实的理论功底和惊人的洞察力,同样察觉到了市场数据中的异常“噪音”,尤其是港股衍生品市场和东南亚远期外汇市场的一些联动迹象。
“感觉像是有组织的试探,手法很老辣,不像散兵游勇。”一次加班整理数据后,沈翊推了推眼镜,看着电脑屏幕上(工作组配备了几台珍贵的笔记本电脑)复杂的曲线图,低声对陈默说。
看着这些得之不易的电脑,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花了一万买的486电脑,却在使用一年后就报废了,心中不由一痛。
陈默看着沈翊,知道找到了“战友”。
但他不能直接说“哥们儿,我知道是索罗斯干的”,那太惊世骇俗了,他想了想,用了一种更隐晦的方式,仿佛是在进行学术探讨:
“沈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某些大型国际对冲基金,会采用一种‘立体攻击’策略?
比如,先在现货市场悄悄积累空头头寸,同时在外汇远期市场埋下陷阱,再利用杠杆工具放大效应,最后通过舆论引导和市场恐慌,实现跨市场的联动收割?
我最近看一些国际期刊,好像有论文在探讨这种模式,有点像……嗯,军事上的‘非对称作战’。”
沈翊听着,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他猛地转过头,盯着陈默,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立体攻击……非对称作战……你这个比喻,很形象,也很……可怕,如果真是这样,那现有的监管框架,恐怕存在巨大的盲区。”
他迅速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调出更多数据页面:“你看,这几个时间点,港股期权的隐含波动率异常跳升,同时泰国银行的离岸美元拆借利率也出现同步波动……这难道就是……”
两人头碰着头,在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下,越聊越深入。
陈默负责提供来自未来的“理论启发”和方向性指引,沈翊则凭借其专业素养进行数据验证和逻辑推演。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他们都意识到,他们捕捉到的,可能不仅仅是市场波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金融战争的序幕。
然而,他们的发现和担忧,在工作组内部却并非人人认同。
在一次进度汇报会上,当沈翊谨慎地提出,需要加强对国际短期资本流动,特别是通过复杂衍生品渠道流动的监测时,之前那位吴教授又皱起了眉头。
“小沈啊,你们年轻人思路活跃是好事,但也不能把问题复杂化。国际资本进出是常态,关键是做好宏观把控,整天盯着这些细枝末节的技术指标,容易一叶障目。”
吴教授语重心长,带着前辈对后辈的“关怀”。
另一位张处长也笑着打圆场:“是啊,咱们的任务是确保平稳过渡,重点是制度对接,这些市场操作层面的问题,有金管局的专家们负责嘛,我们要相信香港同行的专业能力。”
陈默和沈翊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时,组长郑国涛发话了,他粗大的手指敲着桌子:“老吴,老张,话不能这么说,细节决定成败,小沈和小陈说的这些东西,我听不太懂,但我觉得有道理,老虎打盹的时候,蚊子最能吸血。
这样,你们俩,”他指向陈默和沈翊,“搞个简短的内部说明,不用太长,就把你们觉得最不对劲的几个点,用大白话写出来,附上数据,单独报给我。”
这就是郑国涛的厉害之处,他或许不懂复杂的金融模型,但他懂得重视一线人员的直觉和发现,并且知道如何用最稳妥的方式向上反映。
散会后,吴教授走过陈默身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年轻人,别总想着搞个大新闻。”
陈默面带微笑,恭敬地回答:“吴教授提醒的是,我们一定脚踏实地。”心里却想:等大新闻真的来了,您别捂着耳朵就行。
有了郑国涛的支持,陈默和沈翊开始更系统地整理他们的发现。
他们利用业余时间,泡在图书馆和资料室,搜寻一切关于国际对冲基金操作手法的公开资料。
陈默更是凭借记忆,将后世总结的索罗斯们“狙击货币”的经典步骤(如:寻找固定汇率制且经济基本面有问题的目标 -> 暗中积累空头 -> 发动舆论攻击 -> 集中抛售冲击汇率 -> 在资本市场同步做空获利),
用符合90年代认知的方式,写成了一份高度抽象化的“潜在金融市场攻击模式推演”报告,没有点名任何具体国家或机构,但行家一看就能明白其中的凶险。
这份报告,通过沈翊在央行的内部渠道,加上郑国涛的附议,被悄悄地送到了更高层面的决策者案头。
工作间隙,陈默也会关注一下远方的消息。
他从报纸上看到苏晓冉在美国拍戏的零星报道,照片上的她穿着古装,在一群外国工作人员中间,笑靥如花。
他也会听到酒店服务员播放的张学友新歌《离开以后》,旋律带着淡淡的伤感,让他对那句“半年而已”的安慰,也有了一丝不确定。
香港的夜晚依旧繁华,维多利亚港的灯火璀璨夺目。
但陈默知道,在这片璀璨之下,无形的资本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他和沈翊,就像两个在黑暗森林里率先听到异常声响的哨兵,试图发出预警。
他们的声音能传多远?能否引起足够的警惕?真正的风暴来临之时,他们又能否有所作为?这一切,都如同香港夏季常见的骤雨,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可能已是乌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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