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重鬼域的瓦解,如同抽掉了鬼王国度的两大基石。鬼门关剧烈震荡,其上狰狞的鬼首浮雕发出痛苦的哀嚎,涌出的鬼潮变得稀疏而混乱。端坐于幽冥王座上的鬼王,那模糊的面容上第一次显露出清晰的怒意,周身翻涌的鬼气如同沸腾的墨海。
“蝼蚁……安敢毁我根基!”鬼王的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带着撕裂灵魂的尖锐,祂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整个第三重鬼域随之震动。“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慕容白芷、叶默、邪求人、苏雨柔四人汇合,虽然消耗巨大,但气势正盛。眼看鬼门关摇摇欲坠,鬼王气息波动,正是乘胜追击之时!
“鬼王!你的鬼域已破其二,还不束手就擒!”邪求人虽面色苍白,但佛光再起,禅杖直指鬼王。
“束手就擒?”鬼王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本王布局千年,岂是尔等所能窥破?尔等所破,不过是本王愿意让你们破的‘表象’罢了!”
布局?表象?
众人心中猛地一沉。
只见鬼王抬起那由无尽怨魂凝聚的巨手,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刹那间,周围崩溃中的血色荒原、翻涌的鬼气、乃至那震荡的鬼门关,都如同镜花水月般波动起来。景象扭曲、重组……
他们并没有回到真实的葬魂谷,而是出现在一座……繁华喧闹的古代城池之中!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生机勃勃。他们四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仿佛之前的血战、鬼域、鬼王都只是一场噩梦。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雨柔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衣裙,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难以置信。
“幻术?更深层的幻境?”慕容白芷冰眸锐利地扫视四周,试图找出破绽,但一切都无比真实,甚至连阳光的温度、空气中的尘埃都清晰可辨。她的冰心诀运转到极致,也感觉不到丝毫鬼气或幻术波动。
叶默脑中系统疯狂扫描:【环境参数……正常。能量读数……正常。生命体征……正常。未检测到已知幻术或领域结构。警告:逻辑悖论,数据冲突!】
连系统都无法识别?
邪求人眉头紧锁,佛门天眼通开启,看到的依旧是这座充满“生机”的城池,众生喜怒哀乐,红尘气息浓郁,没有丝毫幽冥痕迹。
“难道……我们真的出来了?鬼王被我们击退了?”叶默有些不确定地猜测。
就在这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一队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走过。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面容俊朗,笑容满面,赫然是……之前他们在红衣女鬼记忆中看到的那个负心书生!而花轿旁跟着的丫鬟,眉眼间竟与无心道姑有几分神似!
“不对!”慕容白芷猛地警醒,“这是……鬼王重构的世界!他将我们拉入了一个由他编织的‘真实’幻境!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是基于无心道姑和红衣女鬼的记忆碎片,混合而成的陷阱!”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迎亲的队伍走过他们身边时,新郎和丫鬟都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怨毒与嘲讽。
鬼王的声音,如同无处不在的背景音,在他们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戏谑与掌控一切的冷漠:“欢迎来到本王的‘往生城’。这里,有你们渴望的平静,有你们追求的‘真实’。破局?你们连真正的‘局’在何处都未曾看清。本王以无心之‘空’,红衣之‘怨’为引,辅以尔等自身之‘执念’(对破局的渴望、对同伴的信任、对生存的坚持),共同编织了这最终的沉沦之域——心象鬼域。”
“在这里,你们越是努力寻找破绽,越是坚信彼此的羁绊,越是动用力量试图‘破局’,就越会加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会被这个世界同化!当你们彻底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当你们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你们的灵魂就将永远成为这座‘往生城’的居民,成为本王最完美的收藏品!”
众人遍体生寒!
原来,从他们踏入葬魂谷,甚至更早,鬼王的布局就已经开始。无心鬼域的猜忌,红衣鬼域的怨憎,都不仅仅是为了杀伤,更是为了收集他们最激烈的情感波动和心灵破绽,作为编织这最终“心象鬼域”的材料!
他们以为自己在破局,实际上每一步都在鬼王的算计之中,都是在为自己打造更坚固的牢笼!
“不要动用力量!不要思考破局!甚至……不要过于依赖彼此!”慕容白芷立刻传音告诫,但已然晚了。
叶默试图收敛系统能量,却发现那能量如同被这个世界吸引,自发地开始“解析”这个世界的构成,反而加深了联系。邪求人的佛心越是想要保持空明,越是能感受到这座城市众生潜藏的“苦”,慈悲心起,便与这世界产生了共鸣。苏雨柔想要摒弃杂念,却忍不住担心众人的状态,这份“牵挂”同样成了锚点。
他们甚至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受到干扰,关于鬼域、关于鬼王的记忆变得模糊,而关于这座“往生城”的“记忆”却在悄然滋生——他们似乎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有熟悉的街坊,有未完成的事情……
“不!我们不能沉沦!”叶默低吼,拼命回忆浮若曦的曦光,那缕微光在他识海中艰难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抵挡着这个世界的同化之力。
慕容白芷紧紧握住冰魄吊坠,依靠重生带来的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强行铭记着真相:“鬼王……波旬……心识……这些都是关键!”
邪求人口诵心经,试图斩断与外界的一切情感连接,回归佛性本源,但这座城的“众生相”不断冲击着他的修行。
苏雨柔则取出银针,刺入自己的穴道,以剧痛刺激神经,保持清醒。
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不动,则被缓慢同化;动,则加速沉沦。寻找破局之法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鬼王陷阱的一部分!
真正的破局之法,或许在于“无为之法”,在于“放下”,在于承认自身此刻的“无力”? 但这又与他们的本性、与求生的本能截然相反!
鬼王的低笑在他们心中回荡,充满了愉悦:“挣扎吧,思考吧,坚持吧……你们越是如此,本王便越是欢喜。这心象鬼域,因你们的‘存在’而稳固,因你们的‘执念’而完美。”
“当你们意识到无法凭借任何已知方法逃脱时,当绝望彻底吞噬希望之光时,便是你们永恒沉沦之刻……”
夕阳的余晖洒在“往生城”上,镀上一层温暖而虚假的金边。熙攘的街道,祥和的生活,仿佛在向他们招手,诱惑着他们放弃挣扎,融入这片“美好”。
慕容白芷、叶默、邪求人、苏雨柔,站在人流中,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格格不入。他们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与整个“世界”为敌,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悖逆本心的……一线生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袁州,天星坠落之地,乌鸦道人的分身正凝视着一个刚刚从陨星核心走出的、眼神空洞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影;而在渊州更深处的阴影里,轩辕道把玩着肩头的九色玄乌羽,王莽擦拭着他的青铜断剑,他们的目光,似乎也穿透了虚空,隐隐投向了这座正在吞噬天命之子的……心象鬼域。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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