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余温仿佛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短暂得让人心慌。
清晨五点的死寂被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撕裂,像一把冰锥扎进陆远的耳膜。
电话那头,王姨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带着哭腔:“小远……孙神医刚刚来过,他说……他说小桃那口‘记得的饭’断了,她这身子骨,怕是……撑不过三天了……”
世界在陆远耳边炸开。
他握着电话,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只剩下无尽的嗡鸣。
良久,厨房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是那把陪他颠了上万次勺的锅铲,重重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陆远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空荡荡的灶台。
他眼前的虚拟面板上,曾经积攒如海的功德池,此刻已然干涸见底,连一滴金光都挤不出来。
而那个琳琅满目的系统商城,所有图标都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色,仿佛被拔了网线的游戏界面,死气沉沉。
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又悲凉,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食堂里回荡。
“原来不是我不配当神,是他们怕我太像人。”
上午九点,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却照不进这条愁云惨淡的老街。
三辆漆黑的公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深夜食堂”门口,车门打开,下来的人个个气场两米八。
为首的是赵无盐,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仿佛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自带降温效果。
他身后,一边是秦万钧派来的资本调查组,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头待宰的肥猪,盘算着这“无形资产”能榨出多少油水;另一边,是柳元正麾下的特种执法队,迷彩服,战术靴,人手一杆最新型号的电磁枪,往那一站,整条街的空气都凝固了。
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公告,“啪”地一声被贴在食堂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上。
白纸黑字,冰冷刺眼:【因涉嫌非法精神干预、扰乱公共认知秩序,严重危害社会稳定,现责令‘深夜食堂’即日起停业整顿,相关人员配合调查。】
紧接着,无数摄像头对准了门窗,嗡嗡作响的无人机在空中盘旋,拉起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直播。
黄色的警戒线一圈圈拉开,整条街瞬间被划为“高危精神污染管控区”。
而事件的主角陆远,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昨晚剩下的冷馒头,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啃着。
他看着这群如临大敌的官方人员,看着那张荒谬绝伦的公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收音设备里:“你们查封的是饭馆?不,你们这是怕老百姓的嘴太会说话,想直接给封了。”
中午,烈日当头。
凌霜来了。
她没有穿那身英姿飒爽的特工制服,只是一身素净的白衣,独自一人,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雪莲,静静地站在店门前。
那柄“霜杀”佩剑横于身前,剑鞘古朴,却难掩那即将破鞘而出的凛冽寒光。
第一批穿着防护服,准备进行“物理隔绝”的强拆人员逼近了。
他们以为这只是个摆造型的漂亮女人,直到凌霜动了。
她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将剑鞘的末端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
“咔——”
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如同一条黑色的闪电,从她脚下瞬间蔓延开来,精准地停在了最前方那名队员的作战靴前,分毫不差。
那队员当场石化,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感觉再往前一步,自己就不是被隔绝,而是要被分解了。
赵无盐眉头紧锁,厉声喝道:“凌霜特工,你这是公然违抗国家指令!你想清楚后果!”
凌霜缓缓抬起头,日光照在她清冷的脸上,眼神却比脚下的剑痕更冷:“我只是在执行我作为特工的职责。根据《特殊事件处理条例》第十三条——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非法剥夺公民的基本情感权与集体记忆权。你要过这条线,可以,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周围原本被驱散的人群又悄悄聚集起来,隔着警戒线远远观望。
拐角处,拄着拐杖的老周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身后,是几十个街坊邻居。
老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家三代人都在这条街上吃饭!陆家小子做的饭,让我们记起了自己是谁!谁他娘的敢动这灶台,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的尸首上踩过去!”
下午,就在对峙陷入僵局时,巷口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旗袍,身姿却比男人还挺拔的女人,叼着一根没点燃的女士香烟,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十二名面容沧桑、眼神却亮得吓人的老师傅,每人背上,都赫然背着一口乌黑锃亮、不知传了多少代的祖传大铁锅。
是幽冥后勤部的花姨,以及她手下那支传说中的“十二厨神”。
花姨走到警戒线前,对着里面被围困的陆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远子,听说你这儿生意太火,要强行收摊了?正好,哥几个今天没活儿,过来凑个热闹,咱们就在这儿吃顿散伙饭。”
她话音刚落,十二名老厨师便在巷口一字排开,放下背上的铁锅,不言不语,直接在地上支起了连环灶台。
他们没有点火,只是将手掌缓缓贴在冰冷的锅底。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没有火焰,没有燃气,那十二口铁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升温。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弥漫开来,香气未起,那股子热意却先一步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那不是物理上的温度,那是上百年间,无数个日夜,无数双温暖的手掌心,在灶台前颠勺翻炒时留下的余温;是熬过饥荒岁月,守过阖家年夜,一代代厨子刻在骨子里的灶火魂。
就在这时,陆远脑海中那片死灰色的系统面板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金光,悄然跳动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非注册烹‘人’烹饪行为……】
【警告:检测到大量溢散的‘愿力’残流……】
【启动备用协议:愿力残流被动回收中……1%……2%……】
深夜,万籁俱寂。
陆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馒头渣。
他走进那间被贴满封条的厨房,来到主灶台前,从怀里摸出那把许九龄留下的,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样的黄铜汤勺,小心翼翼地将它埋入了灶台冰冷的炉膛之下。
随后,他捧出最后一撮珍藏的响水稻米,均匀地撒在铜勺之上。
最后,他从一本破旧的古籍——《味赎录》上,撕下那写着“百味归真”的最后一页,将它卷成一根火捻。
他点燃了火捻,将那跳动的火苗,轻轻地送入了炉膛。
火焰腾起的刹那,整条老街的地面,所有青石板的缝隙之间,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金色光纹,它们如蛛网般蔓延,最终汇聚于深夜食堂的灶台之下。
陆远拿起那把掉落在地的锅铲,转身面对着门外那个最显眼的监控摄像头,缓缓举起。
他的眼神平静而疯狂,像是即将掀翻整个棋盘的赌徒。
“替我告诉所有人。明天晚上八点,‘最后一夜·百味归真宴’,开席。”
“只请那些吃过我饭的人来。不来白不来,来了——”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弧度,“就别想再忘了自己是谁。”
千里之外,一间与世隔绝的密室里。
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缓缓转动,将陆远的声音清晰地记录下来。
一个模糊的背影坐在黑暗中,许久,才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语。
“……第七代,终于舍得烧自己的柴了。”
夜色更深了,陆远独自坐在灶台前,那朵小小的火焰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他深邃的瞳孔。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死灰色的系统面板,看着那条缓慢增长的金色进度条,仿佛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知道,只靠这点回收的愿力残流,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能唤醒所有人的盛宴。
他,还需要更多的“柴”。
而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本钱,就藏在那个灰色商城的最深处。
那是他多年来,用一碗碗饭,一点点积攒下来,却从未动用过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的手指,终于缓缓移向了那个灰暗的系统商城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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