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一过，日头就毒了起来。温乐瑜坐在“双姝百货铺”的柜台后，手里摇着蒲扇，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发愁。省城剧院的订单催得紧，要赶在七月初的军民联欢会上用，可姐妹们做的布娃娃总在细节上差口气——要么是翎子歪了，要么是戏服的盘扣缝得不对称。
“愁啥呢？”顾诚推门进来，军绿色的衬衫被汗水浸得发深，手里却稳稳拎着个竹篮，“刚从部队食堂顺了俩西瓜，冰镇过的，切开给你降降温。”
温乐瑜接过竹篮，冰凉的触感透过篮底传来，让她舒服地眯起眼。顾诚已经利落地拿起刀，“咔”一声劈开西瓜，红瓤黑籽，甜香瞬间弥漫开来。他挑了块最中间的递过来，籽少肉厚：“快吃，凉丝丝的。”
温乐瑜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顾诚自然地掏出帕子给她擦嘴，指尖的茧子蹭过皮肤，有点痒。“布娃娃的事不顺？”他看着柜台后堆着的半成品，拿起一个“穆桂英”端详，“翎子歪了？我帮你整整。”
他粗糙的手指捏着细小的翎子，居然比温乐瑜还稳，三两下就把歪掉的翎子扶正了。温乐瑜看得惊讶：“你咋会这个？”
“部队排过样板戏，学过点。”顾诚放下布娃娃，又拿起针线，笨拙却认真地缝着歪掉的盘扣，“你要是着急，晚上我值完班回来帮你，多个人手快些。”
温乐瑜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被林薇的大嗓门打断：“乐瑜姐！顾诚哥！好消息！”林薇扛着个大麻袋冲进来，军绿色的工装裤卷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县城供销社的李主任来了，说要跟咱长期合作，把布娃娃摆进县城的柜台卖！”
顾野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账本，跑得气喘吁吁：“我媳妇儿厉害吧？跟李主任磨了三天，不仅压价压了两成，还让他包运费！”他凑到林薇身边，得意地补充，“我媳妇儿为了这事，昨天在供销社门口跟王老板掰手腕，赢了他两尺的确良布，说是给乐瑜姐做新衣裳！”
林薇笑着踹他一脚：“别胡说！那是王老板自愿让的！”她把麻袋往桌上一倒，滚出十几个彩纸包装的糖果，“李主任给的样品糖，说以后卖布娃娃满五块钱就送一颗，保准好卖！”
温乐瑜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心里的愁绪散了大半。她拿起一个“穆桂英”布娃娃，对林薇说：“就是细节总做不好，怕砸了招牌。”
“这有啥难的！”林薇撸起袖子，从麻袋里翻出个小木盒，里面是她托顾野找铁匠打的小工具，“你看这小钳子，夹盘扣正合适；还有这小剪刀，剪翎子毛不费劲。我让互助社的姐妹们都用这个，保准做得比样板还周正！”
顾诚也点头：“我让部队的文书帮忙画了戏服纹样，每个部位都标了尺寸，照着做准没错。”他从背包里掏出几张画纸，上面的线条工整，连盘扣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阵仗，突然觉得浑身是劲。她把西瓜往顾诚和林薇面前推了推：“快吃西瓜，吃完咱们就开工！争取三天赶完订单，再给县城供销社赶一批新样式！”
正说着，顾母挎着个篮子走进来，里面装着刚烙的葱油饼：“我听野子说供销社要跟咱合作，特意烙了饼给你们垫垫肚子。”她拿起一个布娃娃，越看越满意，“乐瑜啊，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比县城百货大楼卖的还好。”
温乐瑜笑着给顾母递了块西瓜：“还是妈教我的针法好，不然我哪会做这个。”
顾母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对了，刚才温家派人来说，温明珠要结婚了，让你回去喝喜酒，我看你就别去了，省得受气。”
温明珠要结婚了？温乐瑜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去，咱跟她家早就没关系了。”书里写温明珠最后嫁给了供销社主任的儿子，本以为能压她一头，没想到现在她们的布娃娃要进供销社卖，想想还挺讽刺的。
林薇啃着葱油饼，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让她结她的婚，咱做咱的生意，等咱赚了钱，在县城开个大铺子，比她风光十倍！”
顾野立刻附和：“我媳妇儿说得对！到时候我去给铺子看大门，谁要是敢来捣乱，我让我媳妇儿一拳把他打出去！我媳妇儿力大如牛，上次搬缝纫机，她一个人就抬动了，厉害吧？”
顾诚没说话，只是默默给温乐瑜递了张纸巾，让她擦嘴角的饼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下午，互助社的姐妹们都来了，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温乐瑜教大家认纹样，林薇给大家分发工具，顾野负责烧水递茶，顾诚则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帮着缝盘扣，动作越来越熟练。
顾母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我去杀只鸡，晚上给你们炖鸡汤，补补身子。”
温乐瑜看着忙碌的众人，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穿书过来这两年，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踏实安稳，像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她想起刚错嫁那天，她和林薇在洞房里抱着哭，怕书里写的早死结局，怕下乡的苦日子，哪敢想能有这样的光景——有热热闹闹的生意，有亲如家人的伙伴，有把她宠上天的丈夫。
“乐瑜姐，你看这个行不？”一个姐妹举着个做好的布娃娃问。
温乐瑜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做得真好！比样板还漂亮！”
姐妹们被夸得干劲更足了，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温乐瑜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这场穿书错嫁，是老天爷给她最好的礼物。它让胆小的她学会了勇敢，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
傍晚时分，第一批赶好的布娃娃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个个精神抖擞，比之前的样品还要好。顾诚拿起一个，递给温乐瑜：“做得真好。”
温乐瑜接过布娃娃，看着顾诚额角的汗珠，伸手替他擦了擦：“你也辛苦了。”
顾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脸颊发红。远处，林薇和顾野正为谁洗碗吵得不可开交，顾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院子里飘着鸡汤的香气。
温乐瑜靠在顾诚肩上，听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声音，突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有人陪你一起奋斗，有人为你遮风挡雨，有人在你累的时候，递上一块冰镇的西瓜。
“顾诚，”她小声说，“谢谢你。”
顾诚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带着西瓜的甜香：“傻媳妇，谢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不管你想做啥，我都支持你。你想开店，我就帮你守着；你想做布娃娃，我就帮你缝盘扣。只要你高兴，啥都行。”
温乐瑜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那些栩栩如生的布娃娃上，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她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这场始于错嫁的惊喜，早已在岁月里酿成了最甜的蜜，每一口，都是安稳的幸福。而属于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像这夏日的阳光，灿烂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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