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褪去冗余装饰,唯有玄黑石墙与鎏金纹路勾勒出极简的威严,日光透过高窗斜切而入,在地面投下棋盘般的明暗交界。
玄霄立于殿中,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高坛之上——那座以坚韧硬木为骨、铺着厚重棉垫的王座,边缘裹着一层哑光银边,简朴却不失女皇规制,坐感想必温润,却因主人的威仪而透着疏离。
刻律德菈端坐其上,身着缀满律法符文的玄色长袍,银发垂落如瀑,头顶燃火的冠冕随呼吸泛着微光,稚气的少女身形与周身凛冽的威仪形成强烈反差。
她指尖轻搭在柔软的棉垫扶手上,指腹摩挲着木头上的刻纹,眼底是与“凯撒”之名相符的铁腕与深沉,全然不见半分伴侣间的柔腻。
玄霄喉结滚动,来时备好的措辞尽数卡在舌尖,不知该以受审者的姿态俯首,还是以伴侣的身份开口。
未等他斟酌妥当,高坛上已传来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克律玄锋修斯,吾唤汝来,便是汝等有失过,而吾,便要审判。”
话音落时,王座四周泛起淡淡的金光,无形的律法之力悄然流转,让空气都添了几分压迫感。
殿宇内的律法之力仍在悄然流转,刻律德菈的话音刚落,便再无多余铺垫,全然是直入主题的凛冽:
“汝身涉多重羁绊,违逆新律‘秩序唯一’之铁则,此乃既定之过。”
玄霄心头一沉,早已明了自己的过错,既无半分辩驳之意,也无丝毫退缩之态。
他缓缓颔首,身形挺拔如松,右手握拳轻抵心脏前方,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左手自然垂落于身后,掌心贴住后腰,既代表对律法的敬畏,也藏着对这位既是女皇亦是伴侣的复杂情愫。
他垂眸望着殿中石板的纹路,声音沉稳无波:
“臣,知罪。”
没有多余的辩解,唯有坦然受审的笃定,只是抵在心脏的指尖,仍悄悄泄露了几分对那份羁绊的不舍。
刻律德菈指尖重重叩在硬木王座的棉垫扶手上,沉闷的声响在空旷殿宇中回荡,语气里裹着不加掩饰的失望,冷冽中藏着一丝痛心:
“我升你为征律爵,非因私念,而是见你铁面无私,愿与我同心——要你执掌律法之锋,将我所立的新律传遍整片翁法罗斯,让‘公正之秤’塔兰顿的光辉笼罩大地,铸就秩序井然的国度。”
她微微前倾身形,银发滑落肩头,眼底是执掌“律法”火种的凛冽威仪,稚气的身形与这份威严形成强烈反差:
“海瑟音之事,是我亲笔特许的婚约,本就是律法所容、我心所认。可你如今,竟擅自与阿格莱雅缔结羁绊,以身破律,全然违背了我们当初‘以律法安邦、以秩序护民’的初心。”
殿中无形的律法之力随她的话音愈发凝重,她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多少黄金裔为这律法付出性命。你本该是我最锋利的剑、最稳固的盾,如今却成了律法的背离者——叫我如何再信你能承载这份使命?”
玄霄垂眸静立,姿态依旧是那副郑重的效忠礼,右手握拳抵在心脏前方,指节泛白却未曾动摇。
面对刻律德菈的质问,他没有半句辩解,声音沉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臣,愿意听从惩罚。”
高坛之上,刻律德菈猛地抬手,玄色长袍扫过王座的棉垫,发出细碎声响。
她眼底凛冽的威仪瞬间攀升到极致,冷哼一声,语气冷得像翁法罗斯的寒冬冻土:
“汝之罪,已触及律法根基,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按照新律‘塔兰顿’之名,吾判汝——死刑。”
玄霄听到“死刑”二字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指尖攥得更紧,抵在心脏的拳头几乎要嵌进衣料。
但他没有抬头,也无半句辩解,只是硬生生挺直脊背,保持着效忠的姿态,静候后续的宣判,周身的沉默像被冻住一般。
高坛之上,刻律德菈的目光紧锁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凛冽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她没有立刻执行刑罚,反而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
“不过,事情尚有一丝转圜余地——吾给汝抉择之权。”
殿中空气仿佛凝滞,她继续说道:
“汝需放弃吾、海瑟音、阿格莱雅中的任意一位,斩断那份羁绊,从此恪守新律‘秩序唯一’之规则。
她顿了顿:
“如此,吾便饶你性命,允许你继续以征律爵之身份,留在翁法罗斯践行律法。”
话音落时,律法之力稍稍收敛,却仍在玄霄周身盘旋,似在催促他做出抉择。
玄霄听到抉择之语,身体微颤的幅度更大了些,垂落的眼帘下,眼神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犹豫。他抬眸望向高坛之上,刻律德菈那身玄色长袍衬得她身形愈发娇小。
可周身凛冽的威压却如实质般笼罩着整座殿宇——这个在外人眼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小矮子”女皇,曾是他最初并未放在心上的人。
可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她深知自己背负着翁法罗斯的秩序重任,始终活在律法的阴影与世人的敬畏中,却仍会为他留一盏暖灯。
她以“我即律法”的姿态斩断旧规,却在他陷入困境时,悄悄违背自己定下的“无私”准则出手相助。
她从未言说过柔软,却用行动告诉他,他值得被光照耀,也有权利与她一同站在光明之下。
最初的疏离早已在时光中消融,那份因她的坚韧与隐秘温柔而生的爱意,早已扎根心底。
他喉结滚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效忠的姿态依旧未变,可眼底的犹豫却渐渐被坚定取代——她为了让他走出孤独的阴影,打破自己的原则与他相守,这份情谊,他怎能轻易割舍?
放弃任何一位,皆是剜心之痛,尤其是这位为他劈开黑暗、许他光明的女皇。
玄霄望着高坛上那抹娇小却凛冽的身影,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化为碎冰。
他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一开始就注定带着悲剧的底色——她是执掌律法的女皇,以铁则为骨、秩序为魂,却为他破了自己立的规矩,将“活在光下”的权利捧到他面前。
海瑟音如翁法罗斯的晨雾,带着温柔的包容,在他被律法束缚时给予无声的慰藉,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早已刻入骨髓。
阿格莱雅似暗夜中的萤火,在他陷入迷茫时点亮微光,用细腻的体贴温暖他冷硬的心房。
这世间最残酷的哲理,莫过于“规则与真心不可两全”。
她以律法审判他的过错,却又留给他转圜的余地,这份藏在威严下的妥协,比死刑更让他心痛。
而海瑟音的温柔、阿格莱雅的体贴,同样是他生命中不可剥离的光。他怎能斩断任何一份羁绊?
那不是放弃一个伴侣,而是否定她为他对抗全世界的勇气,否定海瑟音默默的守护,否定阿格莱雅炽热的真心,更是否定他自己终于学会爱的灵魂。
玄霄缓缓抬头,目光穿过殿中凝滞的空气,直直望向刻律德菈,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凯撒,律法可判我死刑,却断不了我心之所向。您许我光明,海瑟音予我包容,阿格莱雅赠我温暖,这份羁绊早已交织成网,困住我的性命,也护住我的真心。”
他不带迟疑的继续说道:
“若必须以放弃一人为代价才能苟活,那这份‘活在光下’,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凌迟。”
他重新垂下头颅,效忠的姿态里多了几分悲壮:
“臣,宁受死刑,不做负心人。”
刻律德菈的指尖重重叩在王座的棉垫扶手上,沉闷的声响击碎殿中死寂,语气冷得像淬了冰,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汝确定?”
她微微前倾身形,银发垂落如瀑,眼底凛冽的威仪与复杂的痛楚交织:
“汝自接受阿格莱雅那日起,便已是负心人——负了我亲笔特许你与海瑟音婚约时的信任,负了我们‘以律法为绳、以真心为契’的初心。”
殿中律法之力骤然暴涨,鎏金纹路亮起刺眼的光,映得她娇小的身形愈发孤绝:
“我许你活在光下,是让你恪守秩序、珍视所得,而非让你在多重羁绊中迷失,将真心拆解得支离破碎。如今你说‘宁受死刑,不做负心人’,可你早已在选择阿格莱雅的那一刻,辜负了两份深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女皇的威严,更藏着不为人知的心痛: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汝,当真要为这份贪念,赴死?”
玄霄听着刻律德菈的诘问,愧疚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垂眸时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沉重。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对于阿格莱雅,确实是我错了,我不能反驳什么……”
他轻轻摇头,重复着这份无可辩驳的过错:
“的确是我错了。”
话音落,他抬手平放在胸口,掌心紧贴着跳动的心脏,姿态郑重如献祭,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
“不过在最后,我想申请一件事情。”
高坛之上,刻律德菈依旧端坐于王座,玄色长袍衬得她身形愈发孤绝,脸上仍保持着女皇的严肃,没有半分松动,只吐出一个字,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准。”
玄霄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中鎏金纹路,最终定格在高坛上那抹身影,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也藏着对三位伴侣的最后眷恋:
“刑罚之举,不许凯撒你来动手——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时,他周身泛起淡淡的微光,终暮的气息在掌心悄然凝聚,似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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