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朴躺在床上，薄被盖到胸口。
窗外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长条形光斑。他发着低烧，浑身发沉，抬手都觉得费劲儿。
“咚咚咚。” 敲门声轻得像羽毛。
“进。” 李朴嗓子哑得像砂纸摩擦。
门推开一条缝，小明探进头，手里拎着保温桶：“老李，好点没？熬了小米粥。”
他走到床边，倒出一碗热粥，白气袅袅。
李朴撑着坐起身，接过粥碗，暖意顺着指尖钻进骨头缝。
“谢了。” 他小口喝着，粥里飘着几粒枸杞，是国内带来的。
小明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医生说还得养三天，别瞎琢磨工作。”
“嗯。” 李朴点头，粥滑进胃里，舒服多了。
这几天，光伏团队的人轮番来探望。宋颖拎来玻璃罐，里面是腌黄瓜，脆生生的，配粥正好；小丽揣着面膜，笑着说 “生病也得美，不然非洲太阳把脸晒糙了”；小梁扛着笔记本电脑，陪他看了一下午 cbA 回放，两人为进球欢呼时，李朴都忘了浑身乏力。
院子就那么大，两拨人住对门。以前各忙各的，见面只点头，这次生病，倒像把心拉近了。李朴喝光粥，小明收拾好保温桶，又叮嘱几句才走。
门刚合上，小丽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玻璃杯：“刚听小明说你醒了，温水，记得吃药。”
她拿起药盒，倒出三粒白色药片，放在手心递过来。
“麻烦你了。” 李朴接过药片，就着水咽下。
“客气啥，都是邻居。” 小丽摆摆手，“有事喊一声，我住隔壁。”
看着她轻快离开的背影，李朴心里暖烘烘的。在这离家万里的非洲，能有这样一群同胞，也算漂泊里的慰藉。
过了三天，李朴能下床了。
他常坐在院子的芒果树下，看着光伏团队忙活儿。他们有时围在桌边画图纸，宋颖低头记笔记，小明指着图纸讲解，小丽凑在旁边问细节，小梁蹲在地上整理工具，像一家人似的。
李朴看着，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又踏实。
直到那天下午。
李朴坐在树荫下刷手机，突然，一声尖锐的哭喊划破院子的安静：“徐明！你给我滚出来！”
是宋颖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平时少见的狠劲儿。
李朴猛地抬头，只见宋颖站在光伏团队宿舍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得像充血，手里攥着个布包，抖得厉害。
小明从屋里跑出来，脸色发白：“颖颖，你听我解释……”
“解释？” 宋颖猛地推开他，冲进屋里，几秒钟后，拽着小丽的胳膊出来了。
小丽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怯生生地低着头。
“我都看见了！” 宋颖指着两人，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你们在屋里搂着睡觉！当我是死人吗？”
平时她文静得像水，此刻却像炸了毛的猫，浑身透着狠劲儿。
小明急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帮小丽逮老鼠！”
“逮老鼠？” 宋颖冷笑，眼泪掉了下来，“逮老鼠逮到床上了？徐明，你当我傻？”
她突然看向小丽，眼神里全是失望和愤怒：“我拿你当亲姐妹，你就这么对我？”
小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挤出一句：“颖颖，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宋颖突然爆发，伸手揪住小丽的头发，狠狠往下拽。
小丽疼得叫出声，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敢还手。
“别打了！” 小明急忙拉开宋颖，“真的是逮老鼠，小丽房间进了老鼠，她害怕，我才过去帮忙的！”
宋颖甩开他的手，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疯了一样：“你还护着她！徐明，我们在一起两年，你就这么骗我！”
她又要冲上去打小丽，小明死死抱住她，劝个不停。
旁边的小梁早就看呆了，嘴巴张着，眼睛瞪得溜圆，像被钉在原地，手里的扳手 “哐当” 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院子里的人全被惊动了。张田从办公室跑出来，刘景也停下手里的活，黑人员工们凑在门口探头看，窃窃私语。
“小宋，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张田上前想劝。
“张总，这是我的事，您别管！” 宋颖推开他，眼神里全是决绝。
她看着小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完了。”
说完，她转身冲进宿舍，几分钟后拎着个行李箱出来，箱子拉链都没拉好，衣服露在外面。
“颖颖，你去哪？” 小明急忙追上去。
“回国。” 宋颖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却很快，“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她走到院子门口，掏出手机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应该是订机票。
小明想上前，却被宋颖狠狠瞪了一眼，只能站在原地，一脸无奈和痛苦。
小丽靠在墙上，捂着脸小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梁终于回过神，捡起地上的扳手，走到小明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朴站在树荫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是滋味。刚才还和睦的几个人，转眼间就闹到这个地步。
宋颖打完电话，站在门口等车，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单。
没过多久，出租车来了。宋颖拎着箱子，头也不回地钻进去。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小明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小丽还在哭，肩膀抖个不停。
小梁叹了口气，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别太难受了，或许…… 误会能解开。”
小明摇摇头，苦笑一声：“解不开了，她认定了。”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黑人员工们散去，张田和刘景摇着头回了办公室。
李朴走到小明身边，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
小明接过水，却没喝，只是看着远方，眼神复杂。
“真的是逮老鼠？” 李朴小声问。
小明点点头：“小丽胆子小，昨晚房间进了老鼠，吓得睡不着，给我打电话，我才过去的。后来太累，就靠着床头睡着了，没想到被颖颖撞见……”
李朴没再说话，心里和明镜一样。在这异乡，大家互相依靠，本应是温暖的，却闹到这般地步。
夕阳渐渐落下，院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小丽擦干眼泪，默默回了宿舍。小梁拍了拍小明的肩膀，也走了。
小明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瓶没开封的水，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孤单。
李朴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想起宋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在这遥远的非洲，每个人都不容易，一场误会，就可能让多年的感情烟消云散，让熟悉的人变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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