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凝固了万载玄冰的黑暗,包裹着谢昭残存的意识。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永恒的、不断向下沉坠的虚无感,拉扯着他,要将他彻底溶解在这片意识的混沌之海里。
痛。
无边无际的痛楚,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亿万根毒针,在他意识浮沉的间隙,骤然刺入!左手的焦灼腐蚀,右眼的灼热爆裂,五脏六腑的移位绞痛,骨骼筋脉的寸寸撕裂……还有那深入灵魂的、被古井湮灭风暴扫过后的冰冷与破碎感。每一次痛楚的爆发,都像是在濒临彻底消散的边缘,又被强行拽回这无间地狱。
碎片。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黑暗的虚空中飞舞、碰撞、湮灭。
子夜血纹中如履薄冰的跳跃,兽首令箭诅咒爆发的刺骨冰寒,孟玖那断臂处喷涌的猩红,永宁寺古井喷发的、吞噬一切的暗紫光柱……还有,那个无名士兵空洞淌血的眼眶,和他无声呐喊的“华夏不屈”……
这些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残存的意识核心。张泓卑微恐惧的记忆早已被这连番的炼狱冲击得支离破碎,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枯叶,只剩下零星的、模糊的残渣。
华夏……国运……
一个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点,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那是他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执念,是支撑着这缕残魂未曾彻底消散的唯一锚点。
污染源……归墟……成功了吗?
这个疑问,带着沉重的希冀,在意识深处回荡。他试图“看”,试图感知,但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撕裂灵魂的剧痛。规则之瞳……已经感觉不到了。那曾是他洞察规则、搏杀求生的唯一依仗,如今只剩下右眼空洞的灼痛和一片死寂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永恒的黑暗和痛苦彻底磨灭、同化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仿佛自宇宙的尽头传来,穿透了粘稠的黑暗,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
紧接着!
一点温暖!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温暖,如同寒夜中摇曳的、新生的火苗,猛地在他眉心深处——那曾被古井湮灭能量冲击、几乎破碎的位置——点燃!
这温暖并非物理的温度,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带着厚重苍茫大地气息、又蕴含着亿万生灵祈愿的磅礴力量!它如同温润的泉水,瞬间包裹了他残破不堪的意识,将那些刺骨的冰冷和撕裂灵魂的剧痛轻柔地抚平、驱散!
国运反馈!
这个词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成功了!永宁寺古井!污染源归墟!他成功了!华夏国运,在他几乎燃尽一切、濒临魂飞魄散之际,降下了救赎与馈赠!
这股新生的温暖力量,精纯、浩大、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机。它顺着眉心涌入,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修补他千疮百孔的躯壳与灵魂!
滋……滋啦……
细微的、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般的声音,在他体内各处响起。断裂的骨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复位,裂缝处被淡金色的光丝缠绕、弥合;撕裂的筋肉在暖流的浸润下蠕动着重新连接,焕发出新的活力;焦黑腐蚀的左手掌心,坏死的皮肉如同被净化般剥落,新生的、粉嫩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覆盖;就连右眼那爆裂般的灼痛,也被这股温润的力量包裹,虽然依旧空洞黑暗,但那股要将脑髓都烧穿的剧痛,正在迅速消退!
更神奇的是灵魂层面的修复。那些被规则风暴冲击得濒临溃散的意识碎片,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温柔地聚拢、粘合。源自张泓记忆的、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卑微恐惧碎片,在这蕴含着整个文明厚重意志的国运之力面前,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净化,只留下最纯粹的经历信息。而谢昭自身那来自二十五世纪的、守护国运的坚韧意志,则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坚韧!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感觉,伴随着剧烈的麻痒和细微的刺痛,席卷全身。身体在毁灭后的新生中重组、强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变得更加坚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骨骼的密度在提升,隐隐透出玉质的光泽;五脏六腑的活力在澎湃,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沉闷的鼓点,泵送着蕴含着新生活力的血液。甚至连五感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即使闭着眼,他也能“听”到远处废墟中碎石滚落的细微声响,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草木气息!
眉心深处,那点燃温暖的位置,一个全新的、更加稳固的印记正在缓缓凝聚、成型。它不再是规则之瞳那种带着冰冷洞察感的印记,而是一个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如同微缩版山川河岳与星辰轨迹交织的淡金色符文!这是国运淬体后留下的烙印,是华夏文明意志在他灵魂深处打下的印记!虽然失去了直接“看见”规则线条的能力,但他对“规则”本身的存在、流动、以及与自己、与这片大地国运的关联,拥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更加宏大的直觉感应!
华夏国运根基:轻微弥合(0.1%→0.2%)
国运反馈:
躯壳重塑(中度强化): 力量、耐力、韧性、恢复力大幅提升,超越凡人极限(当前约1.5倍标准人体素质)。
灵魂淬炼: 意志力大幅增强,对精神污染、记忆侵蚀抗性显着提升。
五感超凡: 视觉(单眼)、听觉、嗅觉、触觉敏锐度大幅提升。
国运烙印: 获得微弱国运加护(被动提升环境适应性,微弱抵抗规则侵蚀),可微弱感应国运流转与重大危机。
这信息并非文字,而是直接烙印在新生灵魂深处的明悟。
沉重的、如同压着千钧巨石的睫毛,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掀起。
光。
不再是永宁寺那污秽的血色微光,也不是子夜血纹的暗红,而是……真实的、有些刺眼的、来自外界的光线。
首先映入模糊视野的,是粗糙的、布满灰尘和干涸褐色污渍的木质顶棚。一根断裂的房梁斜插下来,挂着几缕残破的蛛网。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淡淡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劣质草药苦涩气息。
这不是宫苑!不是永宁寺!也不是张泓记忆中河间王府那狭窄潮湿的仆人房!
谢昭(意识已彻底占据主导,张泓的残留被净化压制)猛地想坐起身,身体却传来一阵剧烈的酸麻和些许迟滞的痛楚,那是新生肌肉骨骼在适应更强大力量时的正常反应。他闷哼一声,强撑着用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右臂,将自己半撑起来。
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墙壁斑驳,糊着发黄的旧报纸(上面是早已过时的二十五世纪虚拟偶像广告)。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木桌,两把摇摇晃晃的竹椅。墙角堆着一些农具和杂物。唯一的“奢侈品”,是角落里一个闪烁着微弱电源指示灯的、老旧的便携式全息投影仪(型号起码落后了二十年)。
而他躺着的,是一张铺着粗糙草席的土炕。炕边,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在一个冒着青烟的破陶土小炭炉上,小心翼翼地熬煮着什么。那苦涩的草药味正是来源于此。
老妇人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一张饱经风霜、刻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小昭!小昭!老天爷啊!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老妇人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踉跄着扑到炕边,枯瘦如柴的手想要触碰谢昭,却又害怕碰碎了他似的,停在半空。
谢昭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干涩疼痛。他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却又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朴实与沧桑的脸,大脑飞速运转。这里是……二十五世纪的华夏?某个被遗忘的边缘区域?这个老妇人……是谁?张泓的记忆碎片里没有她!但对方却叫他“小昭”?
“水……”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干裂。
“水!对对对!水!” 老妇人如梦初醒,慌忙转身,从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倒出半碗浑浊的凉水,小心翼翼地端到谢昭嘴边。
谢昭顾不上浑浊,就着老妇人的手,贪婪地吞咽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他趁机快速打量着老妇人和这间屋子,结合空气中残留的、极其稀薄的“盖亚”网络信号(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及屋外隐约传来的、并非AI合成而是真实的鸡鸣狗吠声,迅速得出了判断:这里是二十五世纪华夏的“遗忘之地”,那些被AI“盖亚”核心网络抛弃、资源匮乏、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边缘聚落。这个老妇人,可能是这具身体原主(张泓在二十五世纪的对应体?)的亲人或邻居。
“阿婆……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谢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模仿着底层聚落的称呼。
“这里是下沟村啊!小昭!你……你不记得了?” 老妇人(陈阿婆)眼中的惊喜被担忧取代,泪珠又滚落下来,“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那天……那天外面天崩地裂的,你出去看,结果被天上掉下来的火石头溅起的碎石砸中了头……流了好多血……我们都以为你……”
下沟村?天上掉火石头?三天三夜?
谢昭心中一凛!北美天选者死亡引发的天罚!星陨!冲击波竟然波及到了华夏的边缘部落?!看来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非虚言!自己昏迷了三天,那外界……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宏大、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下沟村!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浩瀚与……新生般的喜悦!
紧接着!
轰隆隆——!
大地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震颤!不是破坏性的地震,而是一种……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巨龙在舒展身躯般的脉动!一种厚重、坚实、充满生机的脉动!
与此同时!
“天啊!快看!快看天上!”
“地!地里的苗!枯死的苗活了!”
“水!井水!井水变清了!”
屋外,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极致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哭喊声!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穿透了土坯房的墙壁,狠狠冲击着谢昭的耳膜!
谢昭猛地扭头,透过破旧的木格窗棂,望向天空!
只见原本灰蒙蒙、仿佛永远被一层工业阴霾笼罩的天空,此刻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横贯东西的裂缝!裂缝之中,并非宇宙的漆黑,而是流淌着璀璨的、如同星河倾泻般的淡金色光芒!这光芒纯净、温暖、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如同甘霖般洒向饱受规则末世折磨的大地!
华夏国运反馈:环境净化(初级)启动!
随着这淡金色光芒的洒落,肉眼可见的变化正在发生!
天空中常年弥漫的、带着硫磺和尘埃气息的灰霾,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变淡、消散!久违的、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村外那片因为污染和缺水而大片枯死的庄稼地,在淡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枯黄的秸秆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死气,重新泛起一丝微弱的绿意!龟裂干涸的土地缝隙中,顽强地钻出了点点嫩绿的新芽!
村口那口早已浑浊不堪、散发着怪味的老井,井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净化,翻滚涌动,迅速变得清澈见底!
“神迹!这是神迹啊!”
“是国运!是咱们华夏的国运显灵了!”
“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
“呜呜呜……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整个下沟村彻底沸腾了!男女老少哭喊着冲出破败的房屋,跪倒在变得干净清新的泥土地上,对着天空中那道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巨大裂缝,疯狂地磕头跪拜!哭声、笑声、呐喊声、祈祷声,汇聚成最原始、最炽热的情感洪流!陈阿婆也早已泪流满面,跪在炕边,朝着窗外的金光不停地磕头。
谢昭半撑在土炕上,望着窗外那倾泻而下的淡金色国运光芒,感受着大地深处传来的、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怆、激动、自豪与沉重责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
成功了!
永宁寺古井!
污染源归墟!
华夏国运,得到了喘息!得到了反馈!
他赌上性命,在炼狱中搏杀出的这一线生机,化作了滋养这片苦难大地的甘霖!那些跪拜哭泣的麻木面孔上,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两行滚烫的热泪,不受控制地从谢昭仅存的左眼中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滴落在粗糙的草席上。这不是张泓的泪,而是谢昭——背负着整个文明存续重担的天选者——在目睹自己搏杀出的第一缕曙光时,最本能的宣泄!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角落里那个老旧的便携式全息投影仪,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了急促的蜂鸣!它那微弱的电源指示灯疯狂闪烁,机身上覆盖的厚厚灰尘被震落。显然,这突如其来的、覆盖全球的华夏国运反馈能量,强行激活了这个处于报废边缘的老古董!
嗤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后,投影仪上方,艰难地投射出一片极其不稳定、布满雪花噪点的模糊光幕。光幕中,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和文字信息:
[弹幕洪流(文字扭曲滚动)]
“国运!!!真的是国运反馈!!!!”
“天降甘霖!枯木逢春!我不是在做梦!”
“呜呜呜……我们小区枯萎了三年的银杏树……它……它发芽了!”
“坐标魔都!黄浦江!江面浮着的油污和死鱼……在消失!水变清了!!”
“寒门!那个天选者!他成功了!他叫什么名字?!”
“张……张什么?没看清!管他呢!寒门战神!!”
“寒门战神!为华夏贺!!!”
[破碎新闻画面1]
背景是某个充满未来感、此刻却一片狼藉的指挥中心。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主持人满脸惊恐,语无伦次:“……上帝!芝加哥……芝加哥完了!陨石雨!大地裂开了!杰克逊……杰克逊的生理指标在暴跌!第二次死亡惩罚……不!那比死亡更可怕……”
[破碎新闻画面2]
切换。一片燃烧的末日景象,巨大的城市废墟,连绵的火海,天空被染成诡异的橘红色,无数燃烧的陨石还在不断坠落。一个绝望的男声嘶吼:“……北美大陆在沉沦!规则天罚!这是灭世!谁能救救我们……华夏!华夏的天选者为什么能成功?!这不公平!”
[置顶加粗血红色官方公告(部分显示)]
“……华夏中枢及国运观测总署,面向全体国民公告:”
“经确认,我国天选者(代号‘寒星’),于规则时空‘洛阳烽起·八王序乱’事件中,成功完成核心隐藏任务:‘永宁寺古井·污染源归墟’!”
“此举,重创敌方阵营(北美)国运根基!引发其国运天罚:‘地动山摇’、‘星陨如雨’!北美大陆遭受重创!”
“同时,为我国华夏国运赢得宝贵喘息之机!触发初级国运反馈:‘环境净化’、‘资源再生’、‘体质微幅强化(全体国民)’!”
“天选者‘寒星’,居功至伟!华夏之幸!民族之魂!”
“然,末世未靖,危机四伏!望全体国民……”
后面的文字被剧烈的雪花噪点吞没。
光幕闪烁了几下,最终因为能量耗尽,彻底熄灭。狭小的土坯房内,只剩下窗外村民狂喜的哭喊,和屋内炭炉上草药罐子发出的咕嘟声。
谢昭(寒星)静静地靠在土炕上,仅存的左眼望着熄灭的投影仪方向,深邃如古井。
成功了。
代价惨重,但成功了。
他让华夏,在八大国运的残酷擂台上,发出了第一声清越的初啼!让北美,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近乎灭国的代价!
寒门战神?寒星?
他不在乎这些虚名。
他缓缓抬起新生的、布满薄茧却充满力量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淡金色国运光芒。
一缕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气息,如同受到牵引般,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汇聚、盘旋。它不再是被动接受的馈赠,而是他淬炼后的躯壳与灵魂,与这片大地国运产生的一丝微弱共鸣!
力量。
守护的力量。
源自华夏血脉,淬于规则炼狱的力量!
他握紧了拳头,将那缕淡金色的国运气息攥入掌心。目光,穿透破旧的窗棂,越过沸腾欢呼的下沟村,投向了北方——洛阳的方向,也投向了那未知的、更加凶险的下一重炼狱。
规则之争,才刚刚开始。
而“寒星”之名,已如惊雷,炸响在末世的天穹之下!
北美大陆。伊利诺伊州地下深处,第七号国家级末日堡垒,b区,天选者维生中心。
刺眼的红色警报灯疯狂旋转,将冰冷的金属走廊染成一片血色。刺耳的蜂鸣如同索命梵音,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臭氧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厚重的铅合金隔离门滑开,一队穿着臃肿防护服、面罩上凝结着水汽的医护人员和穿着军装的军官,脚步沉重地走入核心维生区。
眼前的一幕,足以让最坚韧的神经崩溃。
巨大的、由高强度透明复合材料制成的圆柱形维生舱,如同水晶棺材般矗立在房间中央。舱内充满了淡绿色的、成分复杂的营养液。然而此刻,这营养液不再澄澈,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浑浊的暗红色,仿佛注入了大量的鲜血。粘稠的絮状物和细小的组织碎屑在液体中缓缓沉浮。
维生舱内,浸泡着一个身影。
北美天选者,杰克逊。
或者说,是杰克逊的……残骸。
他曾经健硕如同罗马雕塑般的身体,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恐怖的姿态。皮肤大面积焦黑、碳化、剥落,露出底下同样被高温灼烧得不成样子的肌肉组织和森森白骨。右半边身体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点烧焦的脊椎残渣连接着破碎的骨盆。左臂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扭曲,如同被巨力拧碎的麻花。最为恐怖的是他的头颅——左半边脸皮肉融化,露出焦黑的颧骨和空洞的眼窝;右半边脸相对“完整”,却布满了蛛网般的、深可见骨的裂纹,一只浑浊的眼球勉强挂在眼眶里,瞳孔涣散,残留着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怪物的触手,刺入他残躯的各个部位,强行维系着那微乎其微的生命信号。维生舱外连接的数十台高精度生命监测仪器,屏幕上大部分曲线都已经拉成了直线,只有代表脑电波的几条曲线,还在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起伏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代表复活次数的巨大显示屏上,猩红的数字刺目地跳动着:1\/3。
“第二次……规则死亡惩罚……”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凌乱的老科学家(威尔逊博士)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星陨’的物理冲击只是表象……真正毁灭性的,是规则层面的‘湮灭’……他的身体和灵魂,在那一刻……被强行抹去了近40%……”
“复活!立刻启动复活程序!” 一个肩扛四颗将星的魁梧老者(国防部长罗德里格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对着操作台咆哮,“用最高规格的生命源质!用‘盖亚’备份的最新意识数据!立刻!马上!杰克逊不能死!美利坚不能没有天选者!”
“部长!不行!” 威尔逊博士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将军,“他的身体……灵魂……基础结构被规则湮灭破坏得太严重了!强行启动复活程序,成功率……低于10%!而且……而且就算成功……”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恐惧,“复活的……可能也不再是杰克逊!而是被规则污染扭曲的……怪物!就像那些‘东西’一样!” 他指了指维生舱浑浊液体里漂浮的组织碎屑。
“怪物也比没有强!”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洛克菲勒财团代表,卡尔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气息精悍的保镖。“美利坚需要力量!需要能在规则擂台上战斗的力量!哪怕是怪物!只要能撕碎那个该死的华夏寒门杂种!”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赤裸裸的功利。
“卡尔文先生!你这是在玩火!” 罗德里格斯将军怒目而视,“规则污染是不可控的!你难道想亲手制造出一个毁灭北美的怪物吗?”
“毁灭?” 卡尔文走到维生舱前,隔着冰冷的透明舱壁,看着里面那团不成人形的焦炭,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将军,看看外面吧!北美已经在毁灭了!芝加哥、纽约、底特律……都成了燃烧的废墟!我们需要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的力量!至于风险?” 他耸耸肩,“总比坐以待毙,等着被那个华夏杂种和他的国运一点点碾碎要强!”
两人的目光在充满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中激烈碰撞。维生舱内,杰克逊那仅存的、布满裂纹的半边脸上,浑浊的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舱外两张狰狞争执的面孔,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杂着极致痛苦、怨毒与……诡异扭曲的幽光,一闪而逝。
操作台上,那代表脑电波的微弱曲线,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异常尖锐的峰值,随即又迅速跌落,变得更加微弱。
维生中心外,堡垒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加密频道里,一条冰冷的信息正在发送:
“计划‘秽土’……条件成熟……申请启动……”
华夏国运的初啼,如同黎明破晓的号角。
而北美大陆的深渊,正孕育着更加扭曲黑暗的回响。
规则炼狱的第二重,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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