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笼罩着整座墓园,铅灰色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秦默站在新挖的墓穴边缘,黑色西装已经被雨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他盯着棺木上蜿蜒的水痕,那些水珠诡异地汇聚成蛇形的纹路,在乌黑的漆面上蠕动。抬棺的八个壮汉面色惨白,他们的影子在雨中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
吉时已到。
穿着褪色道袍的老人抖开一张泛黄的符纸。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符纸在暴雨中瞬间燃起青白色的火焰,火苗笔直向上,丝毫不受风雨影响。秦默闻到一股熟悉的腥甜味——和祖父临终前房间里弥漫的气息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后退,皮鞋后跟碾碎了墓边一丛不知何时长出的白色野花。靛蓝色的汁液渗出,在雨水中晕染开来,竟像有生命般向墓穴方向流淌。
葬礼结束后,三叔公在停车场拦住了他。老人枯瘦的手指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一个红布包裹,布料上暗褐色的污渍在雨水中渐渐晕开,像一朵绽放的血花。你爷爷临走前交代的。三叔公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他说只有你看得懂。
布包入手的瞬间,秦默的手臂猛地一沉。这重量远远超出了它的体积该有的分量,仿佛里面装的不是器物,而是一块从地心挖出来的矿石。他刚想解开系绳,三叔公突然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老人指甲缝里嵌着的黑色泥土散发出腐败的气息,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别在这儿开。有些东西...会跟着光走。
祖父的老宅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砖木结构四合院。秦默反锁了书房的门,将红布包放在那张祖父用了半辈子的榆木书案上。台灯昏黄的光线在暴雨夜里显得格外脆弱,照亮了书架上那些蒙尘的线装书——《撼龙经》《葬书》《阳宅十要》——这些都是祖父生前严禁他翻阅的禁书。
布包解开时发出丝绸撕裂般的声响。青铜罗盘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泽,像是刚从墓穴里挖出来的陪葬品。盘面密密麻麻刻着反写的篆文,秦默数了数,正好七圈。最外圈刻着天地人鬼四个大字,但字的最后一笔被刻意凿断了,断口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锈迹。
当他尝试转动罗盘时,中央镶嵌的黑色玉珠突然闪过一丝红光,就像瞳孔在黑暗中收缩。秦默的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他确信自己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响,像是无数只蚂蚁在青铜器内部爬行。
书桌上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秦默弯腰去捡,余光却瞥见墙上的影子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的动作僵住了,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慢慢直起腰时,墙上的影子却开始自主行动——它弯下腰,双手伸向书桌上的罗盘,动作流畅得像个活人。
罗盘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黑玉珠从凹槽中滚出,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道黏稠的轨迹。秦默跪在地上寻找,指尖突然触到某种冰凉粘腻的物体。他颤抖着举起手指,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上面沾满了暗绿色的黏液,散发着腐烂水草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更可怕的是,那颗黑玉珠正在黏液里缓缓融化,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丝,像一颗正在流泪的眼球。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三声间隔完全一致的叩门声,精确得像是用秒表计量过。秦默屏住呼吸看向门缝——没有脚影,但有一滩不断扩大的水渍正从门底渗进来。水渍中漂浮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正是他今早亲手为祖父梳理入殓的那种。
小默......
门外的呼唤带着地窖般的回音,音调却诡异地与祖父生前最后一晚的呼唤完全吻合。秦默的血液几乎凝固,因为他发现书桌上的钢笔正在自动书写,墨水在纸上洇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戊戌年七月十五,地灵睁眼。而墙上那个叛变了的影子,此刻已经将罗盘举到了与心脏齐平的位置。
秦默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从罗盘掉落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就再也没能投出任何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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