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你别担心。”
陈迹以一个医生的职业守则担保，岳母大人只是单纯的晕过去了，没有食物中毒。
“她都已经口吐白沫了，我妈要是死了怎么办？”
陈迹连忙解释，“她不是口吐白沫，而是爸在做饭的时候，没有洗干净锅，上面都是一层洗洁精。”
“我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又不提醒我？”沈先生扶额。
“我以为这是您的小巧思。”陈迹认真道，“为了增添食物中的柠檬风味。”
楚染爱不可置信，头一次发现陈迹还有这一面，“……难怪你俩能吃到一起去。”
陈迹其实没想那么多。
沈昭做饭确实难吃，但尚在接受范围内。
至于有没有毒，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普通的毒对他无效，只当是调味了。
多亏了家乡的老巫们，他们在制毒和制药上，手段层出不穷。
作为他们的学生，他被逼着吃了不少毒药。
一旦毒发，他就是老巫们最好的观察治疗对象。
是的，巫医们懂的临床试验的重要性，至于陈迹，就是他们的试验对象。
自从学了现代医学，见识了外面，陈迹才晓得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区区沈先生做饭，根本不在话下。
“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他想了一下，诚实回答，“吃多了，有点撑。”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陈迹看向沈先生，“我要收回之前夸你很有魅力这句话。”
“这道老虎斑，吃起来像蝎子被鲸鱼的屎腌过。”
沈先生：“……”
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很有特色，如果您在比奇堡，一定能超越海绵宝宝。”陈迹实话实说。
竟然……竟然能比过蟹黄堡大厨吗？
陈迹分明就是在说，他做的像鱼食。
沈先生的心，咔嚓一声碎了。
这是他第二次在陈迹面前落泪。
第一次落泪，是在女儿和他结婚的时候。
他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不是舍不得楚染爱，而是太开心了。
终于找到个冤大头了。
二十多年来，他时时因为噩梦惊醒，因为楚染爱的生日，对他而言，就意味着魔童降世。
如今，他终于送走这祖宗了。
没想到这冤大头，今天竟然给了他一记痛击。
很快，沈先生振作起来。
“好孩子，以后多来老宅，我一定会给你做出更美味的饭菜。”
好不容易碰到个他毒不死的，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沈先生立刻他抛出了橄榄枝，变脸速度之快，一时让陈迹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伪装。
思来想去，陈迹再次发动了被动技能【闭嘴沉默】
“喂，爸爸跟你讲话呢。”
陈迹假装没听见。
这是他面对楚染爱最常用的一个技能。
沉默是一个人最良好的品质，尤其是面对一个蛮不讲理的妻子。
想要婚姻过的下去，就得有一个人学会沉默和左耳进右耳出。
殊不知，他冷冷清清满不在乎的模样，在楚染爱看来……
简直就是挑衅啊！
陈迹：（只是呼吸）
楚染爱：一直在挑衅我！
这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连情绪都不肯轻易外露的一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自私的。
楚染爱从没见过陈迹这种人，他就像个贝壳，永远用冷淡的白色外壳示人，从不将自己的软肉露出来。
等她好不容易抓住他，他却说：“我是海洋的生物，和你这种陆地上的生物不同。”
她知道，他白色的外壳下一定藏了颗珍珠。
想拿到珍珠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刀撬开他的外壳，切断贝柱，剖肉取珠；另一个办法是让他乖乖张开贝壳，吐出珍珠送给她。
“陈迹，你又冷暴力我。”
楚染爱冷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别太小看她了。
她有的是方法让陈迹这张冷脸，流露出更多的表情。
“……”
陈迹以洗碗为由，逃离她的目光。
沈先生耸耸肩，抱起楚夫人，在主楼找了个客房住一夜，等她醒来后再离开。
收拾好一切后，天色已晚。
陈迹习惯性靠着床头，捧着平板，阅读医学前沿论文。
然而，楚染爱并不打算让他安稳读论文，一把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又想做什么？”
“我无聊呀。”
听着她荡漾的语气，陈迹心中警铃大作。
这逼绝对没安好心啊！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别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扭扭捏捏，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我早就做了。”楚染爱抢过平板，丢到一边，“我只是……有一些羞羞的话想讲给你听。”
“我能不听吗？”
“你要是想被我用剪刀捅聋的话，可以不听。”
“我听。”
这段婚姻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
陈迹心想。
“今天我父母突然来拜访，让我想起了一些原生家庭的伤痛，而你……我的丈夫。”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用手擦着鳄鱼般的泪水。
“你身为精神医生，肯定咨询过很多病人，也有办法拯救我于痛苦中，对吧？”
她抬眸，水露露的浅色瞳仁，像沾了水的黄玫瑰，惹人怜惜。
“你原生家庭还有伤痛？”
那他背井离乡算什么？
算他天生苦命吗？
“别看我爸妈那样子，其实小时候他们经常打骂我，给我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
暴力疯狂的父亲，冷漠无情的母亲，还有脆弱的她。
“所以呢？”陈迹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你会安慰我吗？”
“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
“老公，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讲……”她忽然咧开了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鬼故事吧。”
【鬼】
明明卧室灯光明亮，陈迹却无端浑身发寒，尤其是当他望向楚染爱时。
那双眼睛中的泪水早已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恶劣，和非人类一般的毫无同理心，
他差点儿忘了。
楚染爱……似乎不是个人类？
死而复生的妻子，此时正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鬼】
一个古老的名词。
陈迹想起来爷爷讲过的睡前故事了。
他垂下眸，握住楚染爱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
“如果我讲了，你能不能乖乖的？”
楚染爱眨眨眼睛，点头答应。
他伸出一只手指，在她的手心画着，“甲骨文一共有四种造字法，分别是象形、指示、会意和形声。”
“其中，我们常见的日月山川，都是象形字，以外表特征来进行绘制，所绘制的图案，就是象形文字。
可你知道吗？【鬼】一字，也是象形字。”
他抬起头，从那双漆黑的眼中，透露出一股神秘，像是黑夜中抓不住的薄雾，静静缭绕在楚染爱身边。
他的手指一点点在她的手心划着。
【鬼】的古字很像是一个跪坐的人形，上方有一个大而怪异的头颅。
明明是鬼，为什么是下跪的动作呢？
按理来说，下跪这种动作，不是用来叩拜长辈，就是用来祭祀。
陈迹缓缓说道，“万物生长于天地，随后又死于天地，从死亡中归来的……就是鬼。”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这个世界上才出现了第一个……祭司。”
他没有将【巫】的秘密告诉楚染爱，只好换了一个称呼。
所谓的巫，上面一横是天，下面一横是地，中间一竖两人，就说明了他们是能够连通天地的大祭司。
“祭司负责挑选祭品，献给天地，以求风调雨顺，而礼物必须是最珍贵的才行，否则无法讨祂们欢心。”
楚染爱想了一下，“我懂了，香火钱是吧，许多世家每年会送很多香火钱呢。”
她从小就不认同这种做法。
根本就是那些道士和尚在骗人！
“不是的。”陈迹摇摇头，“钱能赚回来，所以钱并不珍贵。”
钱都不珍贵？
那什么东西最珍贵？
“那有什么东西是赚不回来的？”
“心里珍惜的人，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这并不是陈迹在胡言乱语。
巫族一直有人祀的习惯。
在商周时期，有君王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嫡长子杀死，做成祭品，以求国家安宁。
“可是，没人能毫不悲伤的，将珍惜的人献出去，于是……在祭司强烈的感情下，鬼出现了。”
“鬼，就是归来之人。”
拥有强大力量的巫，不仅能通灵，更能唤灵，将人从消散的边缘拉回来，成为鬼。
心有不舍，灵则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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