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两人头一次交换身份，走在大厅里，接受了众多医生护士的目光注视。
他们震惊于笑容阳光的陈医生，和他身边冷若冰霜的妻子楚染爱。
喂喂喂，陈医生，你崩人设了吧？
“别笑了。”陈迹咬牙切齿，拉紧楚染爱，“去更衣室换上白大褂，然后去办公室拿查房小本子，我再带你去重症病房。”
“要拎点儿水果吗？”
“你把脑子带上就行了。”
重症病房并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陈迹直接被拦下来了，好在楚染爱的身份高贵。
陈迹打了个电话，就得到了院长惊恐殷勤的邀请。
他头一次体会到，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林霖躺在病床上，面部插着呼吸机，脑袋被打开又合上，于是在额头绑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像个苍白的木乃伊。
楚染爱觉得，人活成这么痛苦的样子，不如就直接放弃治疗得了。
多余受罪。
可陈迹却说，“只要病人还有一丁点儿的求生意志，就应该得到全力救治。”
不过，有些时候全力救治也没什么用。
陈迹垂眸，医护共情是大忌。
八尺夫人靠在床边，高大的身躯弯着腰，帽沿珠帘随着她的歪头，而轻轻摆动。
她将目光落在楚染爱身上，显然，她看穿两人交换身体，内里灵魂与外表完全不同。
“失败了吗？”
“抱歉，我没想到它会自爆。”陈迹解释，“心脏的力量太强了，我们在余波中震到了灵魂，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无妨，等力量渐渐消失，你们也就换回来了。”
八尺夫人并没有生气，相反，她体面地微笑，摇头时嘴角还带着丝释然的微笑。
“一个心脏而已，丢了就丢了。”
“那你怎么办？……”
楚染爱被她打断。
“不用担心我。”八尺夫人说道，“对我来说，死亡不是生命的尽头，可对人类而言确是永恒的绝望，我理解了为什么人类总幻想着求生了。”
她感受到林霖的痛苦，缺失了心脏的胸膛竟然被他所展现的生命所感动。
既然心脏拿不回来了，就顺从天命，在生命消逝前，替他圆一个梦吧。
她看向了陈迹。
“为生者祈福，为死者安魂，是巫的职责，对吧？”
陈迹点点头。
“请将我作为祭品献上，换取天道的赐福，保佑林霖能挺过这关。”八尺夫人坦然道。
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霖命中尽数已定，你这样做，只会违背天命。”
八尺夫人目光沉静，盯着陈迹的眼睛，“我相信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她似乎看穿了陈迹的内心最阴暗处。
眼神之中暗含的意思昭然若揭：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陈迹沉默了。
不知多久，他点点头。
“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如你所见，我们两个换了身体。”
连带着许多力量，都留在了陈迹的身体里，被楚染爱占据。
而楚染爱本质上又不了解巫的传承，完全是个无知的小婴儿。
“这……”
八尺夫人犹豫起来。
“哎呀呀，几位都在。”
一声悠闲自在的声音响起。
折不悔还是穿着那身麻布白色短袖，腰间和额头束着红色绸子。
他一进门，朱砂香火的淡淡气味，将沉重冰冷的消毒水味压下去几分，令人心情陡然畅快。
“你怎么在这？”
他笑容神秘莫测，“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
他睨了一眼陈迹和楚染爱。
“二位长辈心情不悦，还请做好准备。”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楚染爱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指着折不悔。
“你这吃里扒外的墙头草，你是我爸的人对不对？”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第一次差点儿死在兰溪公馆时，爸爸和叔叔会来接她们。
感情是折不悔，一早就盯上了他们，并刻意接近。
这家伙，竟然欺骗了她。
还把她和陈迹当成棋子，暗中利用。
“话可别这么说，我只喜欢合作，不喜欢听命于人。”
谁能给他想要的，他就帮谁，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折不悔走到床边，抬手抚摸林霖的眼睛。
“真感谢二位，能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我想要的。”
楚染爱回忆起他曾经所说，“你想要他的眼睛？”
“这是合作。”
折不悔弯起嘴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慈悲的麦色肌肤，宛若黄澄澄的金刚像。
“阴阳五行，六壬仙师敬上，还请巫族陈迹与我并肩协作，共济世人于水火之中，救苦救难。”
陈迹冰冷的面庞，瞧不出来勃然大怒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伸手，“请吧。”
两人分别站在病床两侧，陈迹牵起楚染爱的手，轻轻抬起她的手臂，扎破了指尖，向后虚拢住身躯。
“小爱，夫妻一体，随我而动。”
楚染爱点点头，看向病床上的林霖。
八尺夫人已然闭上双眸。
古老的咒语从陈迹和折不悔口中溢出，他推着楚染爱的身体，一步步踏起禹步，环绕在病床前。
承运渡阳，病不能伤。
邪不入体，吾雷发声，刻不容缓。
献以八尺祭品，神符，护元神。
愿得护佑。
愿得庇佑。
八尺夫人深吸一口气，释然中看见林霖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忽然流下一滴眼泪，划过她优雅神秘的脸颊，凄惨破碎，揉碎了他的心。
大脑还未清醒，本能已经行动。
林霖下意识低头吻上她湿漉漉的睫毛。
呼吸器挡住了他的吻。
谁都没有说出那句话，只是迷茫中带着不舍的情绪。
八尺夫人消失在他面前，犹如太阳出现后，雨水消失无踪。
眼前逐渐黑暗，他惊讶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恭喜你，你活下来了，代价是八尺夫人和你的一双眼睛。”
“我根本没答应过你，你吖谁啊？”
林霖带着愤怒道，有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是我们帮了八尺夫人实现心愿。
至于你的眼睛，那是给我的报酬，是你为了活下去所潜意识付出的代价。”
命是八尺夫人给的。
折不悔和陈迹，就相当于操作手术的医生。
“折大师，你先离开吧，病人患有精神疾病，你再刺激下去，他就要自杀了。”
陈迹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一股无法反驳的力量。
折不悔哈哈一笑，睁着明亮深邃的双眸，行了一礼离开。
他离开后，陈迹看向了悲痛万分的林霖，将那盆熟悉的花塞进了他的怀里。
“你给我这盆丑花干什么，没看见老子都要碎了吗？”
“夫人还活着。”
“什么？”林霖与楚染爱异口同声。
“这盆花，是我分了三分之一力量培育出来保护你的。”陈迹解释道，“我刚刚避开了折不悔的视线，将夫人一部分的【灵】，塞进了花中，或许在这份力量的滋养下，她会重获新生。”
“那这朵花？”
“不用担心它，它也还活着，只是不能继续喊我们爸爸妈妈了。”
蓝天和大地各是一面大手，二者衔接时是双手合十。
至于掌心的空余成了一处天地，祝福着小小的人。
包括我和你。
楚染爱用余光偷偷看向了陈迹。
她头一次感受到，独属于陈迹内心深处的慈悲和温柔。
【小剧场】
林霖：夫人，请你诅咒我吧，让我轻松死掉。
八尺夫人：（沉思）可以，但你要把左手给我。
林霖：剁手吗？（好血腥）
【实际上】
夫人：想要左手，因为人类们都会给重要的人的左手戴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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