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刀,划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诗雯瞥见屏幕上闪烁的“史先生”三个字,神色一紧,立刻接通了电话。
“诗雯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沙哑疲惫,“我被隔离在机场酒店了,我…阳了。”
刘诗雯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感觉怎么样?严不严重?”
“说不准……但比普通感冒难受多了。”史先生咳嗽了两声,继续嘱咐,“你好好照顾三个孩子,我待会儿给你转些钱。这疫情期间,一定保证孩子们吃好喝好,尽量别出门……”
听着电话里的对话,我不由暗想:这位史先生,虽然身份尴尬,可对孩子们倒是真心实意。
甭管外头怎么说,关键时刻,他总还惦记着家里,惦记着给钱。
我们这些保姆,说到底也是靠着这份牵挂才有口饭吃。
眼下这光景,赚钱比吃屎都难,能有个安稳处已是万幸。
再多的委屈,咬咬牙也就忍了——这年头,为了挣俩钱真难……
刘诗雯的聊天声打断了我飘远的思绪……
“我倒是想出去呢!”刘诗雯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咱们这整个片区都封控了,谁也出不去。不过买东西还算方便,你别太担心。”
“哦…那就好。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们。”电话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刘诗雯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回沙发里。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坐垫上。
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可怎么办…万一孩子爸爸有个三长两短…”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这一大家子都要张嘴吃饭,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啊……”说到最后,她哭了起来……
刚才还在一旁数落女儿的诗雯妈妈,目睹这一切后,竟意外地沉默下来。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痛哭的女儿,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步履艰难的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刘诗雯压抑的啜泣声……
窗外的天色也不知不觉阴沉了下来。
我陪着小龙继续在客厅玩,我心里默默祈祷史先生能平安渡过,这混乱的日子能快点过去。
我给李芳发了个微信:“李芳,咱们小区什么情况?冰箱里的肉菜米面够吃吗?”
“冰箱里的肉和菜,米面油够我吃三个月的,只是你不回家,孩子一到晚上就想你……
我给孩子吃家里的奶粉了,刚开始他不爱吃,饿了半天她就吃了,孩子吃的挺好,你放心。”
“你老公和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我儿子在学校挺好,我老公在家里还行。”
“哦,那就好,”我给李芳转了500块钱,“需要买什么菜,你自己看着买吧!钱不够了,我再给你转!”
李芳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
到了晚上,史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
我的奶涨的生疼……
用吸奶器吸了一会才好,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更想我的女儿……
我这才体会到了“咫尺天涯”这个成语的含义。
诗雯妈妈又开始念叨起来,“这菜怎么这么咸,厨师越来越不用心了。”
刘诗雯一边给妈妈夹菜一边说:“妈,我吃着咸淡正好,您咋这么挑呢?”
可诗雯妈妈还是不依不饶的嘴里嘟囔着,“这是什么饭啊?就这水平,还出来炒菜当保姆。”
李春桃被说的头也不敢抬,随便扒拉了几口饭,拿着碗去厨房擦灶台去了。
这时,刘诗雯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银行的提醒短信。
刘诗雯看完短信,脸色一变,对着他吃饭的爸爸说:“你怎么还贷款了呢?把我给你的钱都输完了吗?”
刘诗雯的爸爸现在低着头不说话,还不忘往碗里夹菜,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好像没听到刘诗雯说话一样。
刘诗雯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怎么回事啊?爸爸。”
她爸爸却还在一旁满不在乎地说:“女儿,再给爸转点,我肯定能赢回来。”
刘诗雯终于忍不住了,“爸,您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也有我的生活,不能一直给您填这个无底洞。”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诗雯妈妈见状……
“诗雯啊!你可真不懂事,你爸玩玩又没输多少钱,你至于这样吗?
你住这么大的房子,你老公这么有钱,还缺你爸那几个三瓜两枣的吗?真是女生外向啊!”
“是三瓜两枣的吗?我给了你们多少钱了?这个贷款我不管,自己还吧!”刘诗雯愤怒的说。
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我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大家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你们这些保姆就知道吃。”刘诗雯的妈妈白了我一眼?
刘诗雯放下碗,气鼓鼓的上楼去了!
此时,刘诗雯的妈妈看到张嫂子正在厨房吃东西,张嫂哄两个小孩睡觉了,没敢上桌来吃,李春桃给她在厨房里留了一些饭,她在厨房里吃饭……
刘诗雯的妈妈走过去,把手里的碗往厨房的台面上一放,恶狠狠地盯着李嫂说:“吃的那么肥了,还吃呢!”
我女儿连你们这些废物都养,就是嫌弃我们老两口老了,不中用了。”
张嫂低头扒拉饭,我看到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泪……
诗雯妈妈说完,气呼呼的,坐到沙发上了……
这时小龙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刘阿姨,我有点害怕。”我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说:“别怕,有阿姨在。”
我安抚好小龙,又走到诗雯妈妈身边,轻声说:“阿姨,您消消气,诗雯也是着急了才这么说,她心里肯定还是孝顺您和叔叔的。
而且张嫂她们也都尽心尽力做事呢。”
诗雯妈妈听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嘟囔着:“她就是不懂事。”
就在这时,刘诗雯下楼了,她深吸一口气,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也想孝顺你们,可是你们老也老了,也不为我考虑,如一直赌下去,不戒掉,那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还去搞网贷,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爸不是一直往外借钱吗?
这次我爸自己借钱把网贷还上吧,以后想赌自己想办法,我以后什么也不管了。”
诗雯爸爸低着头,嗫嚅道:“闺女,爸和谁去借呢?”
“你不是有那么多的好亲戚吗?你自己去借钱还债吧。”
刘思雯好像是一下长大了,语气决绝……
诗雯妈妈也不再说话,气氛尴尬又压抑……
我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只能暗暗祈祷这个家的父母能省心点……
疫情那些天,当大家都在庆幸家里人没感染时……
一天早晨,刘诗雯的爸爸在起床时,忽然摔倒了。
“老头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雯雯,你爸爸……雯雯,你爸爸……”
刘诗雯的妈妈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等我们几个跑过去,刘诗雯的爸爸全裸着跌倒在地,我上去一摸,他已经没气了。
“赶紧打120……
“40分钟过后,一队身穿防护服的医务人员走了进来,经过简单检查,刘诗雯爸爸已死了,他没熬过口罩,去世了。
张嫂眉开眼笑的把我拉到墙角,悄悄和我说:“这可把个赌棍熬死了……”
我推了一下张嫂说:“张嫂可再不能这样说了,诗雯对咱们挺好,这疫情期间咱也不好找工作,咱们有个吃的地方,也算是感谢刘诗雯了,可不能这样说了,让刘诗雯听到多伤心呀!”
张嫂点了点头,说:“我哪敢再说了。”然后低头干活去了。
张嫂嘴上应承着,转身走开时,我却瞥见她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腰肢不自觉地左右摇摆……
灵堂一侧,刘诗雯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瘫跪在父亲牌位旁。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父亲早已僵硬的头发…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熟睡的婴儿。
泪水无声地从她美丽的眼中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爸爸…我错了…”刘诗雯喃喃自语,“我不该那样逼你…其实你输不了多少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把赌戒了啊……”
她猛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父亲毫无生气的胸膛上……
口罩带来的压抑尚未散去,刘爸爸的猝死…更给史家别墅的上空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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