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别院的夜,静得能听见星辰轮转的微响。
江昊负手立于庭院中央,那摊由假山融化而成的岩浆,已在夜风中渐渐凝固成一块嶙峋的黑色琉璃,表面还冒着袅袅青烟。
他刚刚品尝过力量新生后的滋味,那是一种足以焚化万物的太阳神火,一种近乎于法则本身的权柄。此刻,他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眼眸,却并未流露出太多沉醉,而是转向了别院最高处。
观星台。
那座为阴阳家曾经的左右护法——月神与星魂,量身打造的建筑。
此刻,一道孤寂的紫色身影,正静静地立于其上,仿佛一尊在月华中浸润了千年的玉像,美丽,却也冰冷得不似凡人。
月神。
江昊心中一动,身影便已从原地消失,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如同墨滴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
观星台是整个昆仑别院地势最高之处,仿佛伸手便能触及那片浩瀚的星穹。
冷风呼啸,吹得月神那身标志性的紫色长裙猎猎作响,轻柔的纱幔拂过她那张绝美的脸庞,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那化不开的迷茫。
自从三日前,亲眼目睹江昊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创世之力”,将她信奉了数百年的“神明”东皇太一像碾死一只蝼蚁般彻底炼化后,她的世界,便崩塌了。
东皇是假的。
苍龙七宿是谎言。
她穷尽一生去追寻的“天命”,原来只是一个阴谋。
她抬起头,仰望着那片曾给予她无穷智慧与力量的星空。以往,每一颗星辰的轨迹,在她眼中都是一道清晰的法则丝线,她能从中解读出帝国的兴衰、王朝的更迭,乃至一个人的生死祸福。
可现在,那片熟悉的星空,却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毫无意义的乱麻。
星轨依旧在运转,可她,却再也看不懂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掌管着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一夜之间,却连最基础的算筹都无法辨认。
失去了“道”,她这位阴阳家的月神,便不再是神。
巨大的空虚与被背叛的愤怒,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在狂涛骇浪中失去了航向的孤舟,不知过去在何方,更不知未来将去向何处。
数百年的光阴,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就在月神的神魂即将被这股绝望彻底吞噬之际,她那因常年观星而无比敏锐的灵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异常。
周遭的风,似乎变得温和了一些。
空气中那股属于高空的清冷,也被一缕若有若无的、宛如太阳初升般的暖意所取代。
她娇躯微不可察地一僵。
她知道,他来了。
那个亲手打碎了她整个旧世界,又拥有着无限可能的男人。
但他没有现身,只是静静地,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与慌乱。就像一个被剥去了所有华服与伪装的伶人,赤裸地站在了唯一的观众面前,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那双曾倒映着诸天星轨的眸子,投向了夜幕下灯火璀璨的咸阳城。
而在观星台入口的阴影处,江昊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开启了【神级洞察术】。
在他的视野中,月神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阴阳家护法,而是一组清晰、却又无比混乱的数据流。
【姓名:月神】
【身份:阴阳家前任右护法,昆仑别院客卿】
【血脉评定:极品(星辰之体,已受污染)】
【修为:大宗师境初境(根基动摇,有跌落风险)】
【状态:信仰崩塌,道心迷茫,神魂不稳,极度空虚,正在自我怀疑中……】
江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头顶那片常人无法看见的气运华盖之上。
那景象,堪称惨烈。
原本,月神的气运应该是一片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紫色华盖,其核心,有一条粗壮的紫色丝线,与一颗虚幻的、代表着东皇太一的灾星紧密相连,那是她力量与命运的源头。
而此刻,那颗灾星已经彻底熄灭,化为了一片死寂的黑暗。连接着它的那条紫色丝线,也随之寸寸断裂,化作了漫天纷飞的紫色光屑,正在缓缓消散。
失去了主心骨的气运华盖,就像一顶破了无数个大洞的华丽帐篷,衰败、混乱,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一旦气运散尽,等待月神的,便是修为跌落,神魂枯萎,最终沦为一个比凡人还要凄惨的活死人。
然而,就在那片即将崩溃的紫色废墟之中,江昊却看到了一抹截然不同的色彩。
一缕极细、极淡,却又无比坚韧的金色丝线,不知何时,从月神散乱的气运本源中悄然探出,跨越虚空,颤巍巍地,连接到了自己的身上。
连接到了他那片宛如煌煌大日、统御诸天的,属于“神皇”的黄金气运之上。
这缕金线,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烛火,又像是汪洋中的一块浮木,虽然微弱,却是她此刻唯一的生机所在。
“原来如此……”
江昊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东皇太一的“道”,是窃取,是毁灭。
而他江昊的“道”,是包容,是创造。
月神在旧道毁灭的废墟上,本能地,为自己寻找着新的“道”,新的生机。
而放眼天下,乃至整个星辰大海,还有谁的“道”,比他这位身负守护者血脉、手握神国种子的神皇,更加煌赫,更加正统?
她,已经做出了潜意识的选择。
只是她自己,还未曾察觉。
洞悉了这一切,江昊不再隐藏。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月神身后数步之遥。
他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她的样子,将目光投向那片被无数星光点缀的夜幕。
月神的身子,在那一瞬间绷得更紧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的、渊深如海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那不是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自然而然的俯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高台之上,冷风习习,星月无声。
许久,许久。
一道清冷、空灵,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与怨怼的声音,幽幽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月神依旧没有回头,她像是对着星空,又像是对着身后的那个男人,问出了那个关乎她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问题。
“东皇死了,阴阳家没了,连我信奉了一生的‘天命’,似乎也只是个谎言。”
“江昊,你毁了我的一切……”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最后那句话,从唇齿间挤出。
“现在,你告诉我,我该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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