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青铜核心碎片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传递着一种古老而冰凉的温度。姜玄那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秘密与警告的意念，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余波未平。
“玉帝……窃取……封印……”
“小心……杨戬……他并非……”
并非什么？并非完全忠诚？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还是……并非人类？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可能性，让我脊背发凉，几乎握不住那枚小小的碎片。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激荡的心绪勉强压下。
当务之急，是藏好这枚核心碎片。绝不能让杨戬发现它在我手中。
我迅速扫视一片狼藉的卧室。书桌、床铺、地板都不安全，杨戬的扫描很可能已经覆盖了这些明面区域。我的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用来放杂物的老旧藤编箱上。那是外婆的嫁妆，材质普通，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或许能瞒天过海。
我走过去，掀开箱盖，里面是一些陈年的布料和针线盒。我将核心碎片小心地埋在最底层几块褪色的绣花手绢下面，合上箱盖，又故意将一些炭灰抹在箱体表面，让它看起来更加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我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像是藏起了一颗足以炸毁三界的炸弹。
楼下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小桃在收拾茶具，羲和似乎在低声抱怨着什么，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杨戬的气息依旧如同冰冷的磐石，镇守在槐树下，但那种无孔不入的监视感，似乎比刚才减弱了一丝？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他刚才上楼巡查一无所获，暂时降低了警戒级别？
我定了定神，拿起那块其实没怎么用过的抹布，又擦拭了几下书桌，这才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
回到院子时，夜色已深。被无形结界笼罩的天空看不到星辰，只有民宿屋檐下几盏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里混合着烤肉的焦香、清茶的余韵，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地窖方向渗出来的阴冷。
小桃已经收拾好了茶具，正拿着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烤炉扇着风，眼睛却忍不住往槐树下瞟，带着畏惧和好奇。羲和瘫在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被结界扭曲的天空，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恐惧，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金乌依旧缩在角落，但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偶尔偷偷啄一下自己凌乱的羽毛。
杨戬依旧保持着抱臂倚树的姿势，双目紧闭，如同入定。但当我走近时，他那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我走到红泥小炉旁，炉上的茶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我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重新斟了七分满，然后，端着这杯茶，缓步走向槐树下。
这一次，我没有出声，只是将茶杯轻轻放在杨戬脚边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上。
茶水清澈，倒映着灯笼摇曳的光，和结界扭曲的天空。
做完这个动作，我便转身，打算回到石桌旁。
“那件东西。”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我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杨戬依旧没有睁眼，但嘴唇微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姜玄留下的那件外套。你动了哪里？”
我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还是注意到了！虽然我极力掩饰，但他那恐怖的观察力还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不能慌。我稳住心神，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收拾房间时碰了一下，很普通的料子，已经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了。” 我刻意回避了“破洞”和“核心”这两个关键词。
“普通？”杨戬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能引动獬豸公堂，承载姜氏残响的东西，会普通？”
他顿了顿，终于，缓缓睁开了那双墨色的眼睛。这一次，里面没有扫描的数据流，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
“齐风雅，你我都清楚，眼下的平静是假的。”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我的身体，直视我藏起来的秘密，“归墟的裂缝就像悬在三界头顶的利剑。玉帝的命令是绝对的。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施压。
“我明白将军的职责。”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但我相信，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粗暴的镇压，而在于找到根源。姜氏与归墟的牵连，远比我们知道的要深。或许……有些记载，并非真相。”
我这是在冒险，是在用模糊的语言试探他对玉帝和官方记载的态度。
杨戬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审视，有疑虑，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挣扎？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但异常尖锐的嗡鸣，突然从杨戬额头那条暗银色金属抹额下传出！
声音不大，却像是高频的金属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杨戬的脸色瞬间一变！他猛地抬手捂住了额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墨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痛苦和……抗拒？
嗡鸣声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消失了。
杨戬放下手，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但额角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警惕，甚至比刚才更加冰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真相与否，不由你我来判定。”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毫无感情，“做好你该做的事。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找到控制裂缝的方法。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再次弥漫开来。
他不再看我，重新闭上眼睛，恢复了石雕状态。
但我却无法平静了。
刚才那声嗡鸣……是从他机械义眼的位置发出的！那绝不是正常的运转声音！那更像是……某种强制指令或约束机制被触发时的警报！
还有他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痛苦和抗拒……
姜玄的警告再次在我脑海中回响：“小心……杨戬……他并非……”
难道……杨戬并非完全自主？他的意志，或者说他那只代表绝对理性的机械义眼，受到某种更高权限的控制？是玉帝吗？
这个猜测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连司法天神杨戬都无法完全自主，那三界的所谓“秩序”，底下究竟藏着多少污秽和秘密？
我默默走回石桌旁，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汤让我精神一振。
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但我手中，现在多了一张牌——那枚青铜核心碎片。
我必须尽快弄清楚它的用途，以及姜玄留下的关于“归墟之眼”和“钥匙”的信息。
夜，还很长。
而地窖深处那细微的“嘎吱”声，仿佛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提醒着我，危机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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