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走向反应堆的脚步没有停下。她的外骨骼发出断续的警报声，腿部金属结构在反物质气体侵蚀下开始剥落。楚河靠在高台边缘，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撑住意识。
他不能倒在这里。
阿伊莎还在医疗舱里，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血藤已经缩回皮肤之下，只留下几道干涸的裂痕。他拖着右腿爬过去，一把将她从舱内拽出，背在肩上。身体像被撕开一样疼，但他没停。
头顶的天花板突然震动，钢筋扭曲断裂，砸落在地。蓝紫色光芒从地下裂缝中透出，越来越强。反应堆过载进入最后阶段。
就在这时，主控屏闪了一下，画面跳转成一片流动的数据流。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服务器阵列中浮现出来，站在控制台前。那是个女人的模样，轮廓由无数细小的光点构成，双眼泛着淡蓝色微光。
“林玲……”楚河喘着气，声音沙哑。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串指令。数据线从她指尖延伸而出，刺入四周散落的异种机械残骸。那些原本静止的金属部件猛地抽搐起来，表面浮现出密集的裂纹。
“数据清除协议已启动。”她的声音平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目标：所有受深红之眼控制的电子单元。”
话音未落，白鹰的机械臂突然自主抬升，掌心圆盘再次开始旋转。她的表情变了——不是攻击的意图，而是失控的挣扎。
“不对……系统被劫持了！”她低吼一声，试图关闭左臂电源，但外骨骼根本不听使唤。金属风暴重新凝聚，碎片悬浮而起，朝医疗舱方向逼近。
林玲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敲击，调出一层新的界面。她的影像微微晃动，仿佛信号不稳。
“你在干扰我。”她说，语气依旧平静，“那就先清掉你的入口。”
下一秒，她整个人化作一道蓝光，顺着数据线路涌入网络核心。整个据点的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尖锐鸣响，灯光忽明忽暗，监控屏幕炸出火花。
白鹰的金属风暴在半空中崩解，每一块飞行碎片都在蓝光扫过之后停止运转，坠落地面。她的机械臂彻底瘫痪，外骨骼关节锁死，整个人单膝跪地，无法再动。
楚河背着阿伊莎，艰难地往东侧通道挪动。他的左臂溃烂处渗出黑色液体，滴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每走一步，骨头都像要散架。
身后传来爆炸声。一台被数据洪流反制的异种改造体自燃起火，金属外壳熔成铁水，顺着墙面流淌下来。另一具潜伏在废墟中的机械体也接连爆开，碎片四溅。
林玲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通讯频道里：“楚河，十秒后协议完成。通道只能维持三十秒开放时间，你必须现在进去。”
他抬头，看见前方走廊尽头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下方缝隙透出微弱红光——那是地下生存通道的应急标识。
“你呢？”他问。
“我留在这里收尾。”她说，“老周留下的加密算法撑不了太久，如果我不堵住漏洞，深红之眼会顺着这条链路侵入月球服务器。”
楚河没再说话，咬牙继续往前冲。右腿旧伤撕裂，鲜血浸透裤管。他撞开铁门，冲进狭窄的楼梯间，脚步踉跄地下到第一层平台。
身后的建筑轰然震颤，墙体出现巨大裂缝。天花板塌下一角，砸断了通往地面的最后一段阶梯。尘灰弥漫中，林玲的身影最后一次出现在控制室中央。
她看着终端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流，轻轻按下了确认键。
【数据清除协议——执行完毕】
刹那间，整片区域的电子设备全部熄火。白鹰的外骨骼彻底静默，雷光消失，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跪在辐射光中。隐藏在各处的异种监听装置逐一爆裂，芯片烧毁，线路熔断。
林玲的影像开始消散，光点一点点褪去颜色。她转过头，仿佛能透过空间看到那个蜷缩在拐角的男人。
“人性……是最强的基因锁……”
这句话在通讯频道里回荡了一遍，然后归于寂静。
楚河靠在通道拐角的水泥墙上，怀里是阿伊莎毫无知觉的身体。头顶传来连续的坍塌声，尘灰簌簌落下，盖住了他的肩膀和头发。他闭着眼，手指仍紧紧攥着断裂的骨刺残柄。
通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节奏缓慢。空气潮湿冰冷，带着陈年的铁锈味。他试着活动右腿，但肌肉僵硬，根本使不上力。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阿伊莎忽然抽搐了一下。
楚河立刻睁开眼。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发青，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把她扶正，贴耳靠近她的嘴。
“……别……丢下……”
话没说完，她又陷入更深的昏迷。
楚河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他太累了，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可他知道，还不能睡。
通道尽头有盏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映在墙上，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摸了摸战术腰包，确认基因图谱还在。布条已经被汗水浸透，但他没换。
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或者已经崩塌完了。他不知道白鹰有没有活下来，也不知道这座地下通道能通向哪里。但他记得林玲最后说的话。
他低头看着阿伊莎的脸，轻声说：“我没打算丢下谁。”
通道深处，某处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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