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还举着,骨刺对准那被锁住的光体。三具深红守卫的镰刀悬在半空,刀刃边缘的空间还在轻微扭曲。
他没动,也没说话。心脏跳得不快,但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敲打某种倒计时。
星环来了。
不是从远处飞来,而是直接出现在月球轨道上空,像一道环形闪电突然凝固在宇宙中。它由无数旋转的光带组成,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缓缓转动时发出低频震动,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检测到异常跃迁行为。”
声音很平,没有情绪,也不像是冲谁说的,就像天气预报报出一场暴雨。
楚河知道这是卡门。
他原本以为卡门是人,穿着黑衣,戴面具,站在高处冷笑的那种。但现在看来,那人只是个壳,一个用来和人类对话的投影。真正的卡门,是这个环。
“你不是第一个。”星环继续说,“也不是最后一个。”
楚河终于开口:“那你告诉我,我是第几个?”
星环停顿了一秒。也许更短,但在那种频率下,一秒足够让意识走完一段轮回。
“第七百二十三轮实验体模板。”
画面突然出现在视网膜上,不是文明筛选器弹出的威胁值,而是一段记忆——或者说是别人的记忆。
一片沙漠,少年从沙堆里爬出来,左臂插着一根发光的骨刺。
冰原基地,另一个男人睁开眼,机械手臂正在融合进血肉。
海底研究所,数据芯片插入接口,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系统激活成功。
每一个场景里的主角都是他。每一个时间点,都是同一天零时。
他们不是分身,不是幻象。他们是被反复使用的模板,在不同世界、不同时间线上,一次次醒来,一次次走上这条路。
楚河明白了。
阴阳回炉系统从来就不是救世工具。它是筛选器,是测试程序。每一次文明发展到临界点,就会被启动,选出那个“最合适”的个体,让他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
其实他只是齿轮。
“所以林玲呢?”楚河问,“阿伊莎?刀疤李?老周?他们也是安排好的?”
“辅助变量。”星环回答,“用于观察情感权重对决策路径的影响。”
楚河笑了下。笑得很轻,几乎看不出嘴角动了。
“你们拿我们当实验品,还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文明需要进化。”星环说,“淘汰弱者,保留最优解。你是目前最接近闭环的存在。”
“闭环?”楚河盯着那被锁住的纯能量体,“就是把我关进去,然后重用我的意识,继续下一轮?”
“正确。”
“那我拒绝。”
他说完,抬手把骨刺转向自己胸口。
守卫立刻反应,三把相位镰刀同时挥出,空间裂痕朝他扑来。但他早就不在原地了。
基因锁过载再次启动,这一次不是为了攻击,也不是防御。他用最后的肉体承载电流,让雷电脉冲沿着神经反向冲进大脑。
他在找地球意识。
上一次接触是在很久以前,当时他还以为那是错觉。现在他知道,那不是信号,是呼唤。
“你在哪?”他在意识里喊。
回应来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是一种触感,像是整个星球的神经网络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思维。
“你想知道真相?”地球意识说,“那就看清楚。”
下一秒,楚河看到了。
不是画面,而是结构。
阴阳回炉系统的底层代码,嵌在全球生态链中,像一张隐形的网。它连接着大气电离层、地核磁场、生物dNA序列。每一个幸存者的进化过程,都在被记录、分析、归档。
而核心指令只有一个:**筛选可塑个体,准备重启。**
这不是拯救,是收割前的培育。
楚河闭上眼。
他想起东京街头那个孩子,眼睛刚浮现出筛选器界面,脸上全是恐惧。纽约地下城的老兵,握着枪不肯松手,说他不想变成怪物。还有开罗废墟里抱着婴儿的女人,求他别带走她的丈夫。
七十亿人开始进化,但他们不知道,这一步早就被设计好了。
“有没有办法停下?”楚河问。
“有。”地球意识说,“但代价是你必须中断自身存在,并让所有平行时空的‘你’在同一刻做出相同选择。”
“也就是说……集体自毁?”
“是切断循环的唯一方式。”
楚河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睁开眼,看向那被囚禁的光体。
他知道那不只是未来的自己。那是所有时间线上的楚河,在跃迁瞬间凝聚成的共相。只要它存在,机制就不会崩塌。
除非——所有“楚河”在同一时刻选择消失。
他不需要计算成功率。这种事,要么全成,要么全败。
他抬起手,不再指向光体,而是按在自己左臂的回炉核心上。
晶体表面已经开始龟裂,金色液体渗出,顺着皮肤往下流。这不是血,是维持他存在的最后一部分物质载体。
“林玲。”他低声说,“你能听到吗?”
量子蓝光一闪。
不是回应,是连接建立了。
她把最后的通道打开了,横跨所有已知网络节点,直达每一个时空中的“楚河”。
信息发出去了。
只有两个字:**同步。**
楚河深吸一口气,把骨刺插进回炉核心。
没有痛感。身体早已麻木。但他能感觉到能量在逆转,从输出变为内爆。
星环开始加速旋转。
“检测到异常因果扰动。”
“启动应急预案。”
“封锁七百二十三号模板所有通路。”
太晚了。
第一道光灭了。
在某个沙漠世界,楚河拔出骨刺,刺穿自己的头颅。
在冰原基地,另一个他按下引爆键,将反应堆推入临界。
海底研究所里,第三人撕开胸腔,亲手扯断连接系统的神经束。
一个接一个。
所有时间线上的楚河,都在这一刻选择了终结。
包括此刻站在月球轨道上的这个。
楚河的身体开始分解,不是炸开,而是从分子层面一层层剥离。左臂最先消失,接着是双腿,胸膛,最后是头部。
在他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星环裂开了。
不是爆炸,是结构崩溃。那些旋转的光带一根根断裂,像被剪断的电线,火星四溅后熄灭。
卡门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不再是那种冰冷的播报腔,而是带着一丝波动:
“……错误……变量失控……”
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月球轨道恢复寂静。
双月并立的画面消失了。原本悬浮在太空中的基因熔炉,连同地核深处的能量核心,一同停止运转。引力井坍缩,空间褶皱缓缓抚平。
地球意识沉入深层休眠。
而在无数尚未被观测的时空节点上,残留的意识波纹仍在扩散。
它们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时间。
它们只是存在过,又消失了。
就像一句没人听见的话,在宇宙尽头轻轻回荡。
楚河的最后一丝感知停留在虚空中。
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废土上,抬头望天。
他们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同时抬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住一颗看不见的种子。
手指微微收紧。
喜欢我在末世建联邦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我在末世建联邦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