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的离去,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梁山泊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李逵的死,虽被宋江定性为“奋勇杀敌,不幸捐躯”,并厚葬立碑,但私下里的暗流却汹涌澎湃。与李逵交情莫逆的如丧门神鲍旭、八臂哪吒项充等人,对扈三娘乃至默许此事的宋江都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宋江权威,暂时隐忍不发。而矮脚虎王英,更是将一股邪火迁怒于苏瑾,认定是她的“蛊惑”才导致扈三娘“性情大变”,杀了他李逵兄弟,更弃他而去。他几次在酒后对苏瑾恶语相向,虽被旁人拉住,但那怨毒的眼神,却让苏瑾清晰地感受到了威胁。
苏瑾对此泰然处之,依旧每日行医、采药,与鲁智深饮酒谈天,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她深知,在绝对的实力(医术)和超然的地位面前,王英之流的小动作,尚不足以动摇她的根本。她更关注的,是那日渐浓郁的、笼罩在梁山上空的“招安”阴云,以及鲁智深对此越来越明显的不耐与抵触。
这一日,鲁智深又提着一坛酒来找苏瑾,只是这次,他脸上没了往日的畅快,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他将酒坛往石桌上一顿,震得碗碟乱响。
“酒家心里不痛快!”他盘腿坐下,也不用碗,抓起酒坛便灌了一大口,抹着胡子上的酒渍,瓮声瓮气道,“苏神医,你是个明白人,你给俺老鲁评评理!如今咱们梁山兵强马壮,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何等快活!宋大哥为何偏偏要学那受招安的窝囊气?去给那赵官家磕头作揖,受那帮腌臜鸟官的鸟气!”
苏瑾为他斟上一碗酒,平静地问:“大师为何如此反对招安?”
“为何?”鲁智深眼睛一瞪,“那朝廷是个什么好东西?高俅、蔡京那般奸臣当道,忠良被害!咱们多少兄弟是被那帮狗官逼上梁山的?林教头、杨志兄弟……如今倒要咱们去向这帮人俯首称臣?俺呸!想想都憋屈!再者说,”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江湖老辣的洞察,“那赵官家当真容得下咱们这伙‘草寇’?只怕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到时候,刀架在脖子上,悔之晚矣!”
他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而是直指招安后最残酷的结局。
苏瑾静静听着,直到鲁智深将满腔愤懑倾倒一空,才缓缓开口:“大师所见,一针见血,直指本质。招安之路,看似锦绣,实则荆棘密布,尽头恐怕……真是悬崖。”
鲁智深见她赞同,更是激动:“你也这般认为?那为何宋大哥他……”
“宋头领有其考量,或许是为众兄弟谋个‘正途’出身,或许是……有其难言之隐。”苏瑾打断他,话锋却是一转,“但大师,你既已看破其中关窍,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在此徒增烦恼,与这日渐浓郁的‘招安气’两相看厌?”
鲁智深一愣:“俺不看厌又能如何?难道离了梁山不成?”
“为何不能?”苏瑾目光清亮,看着他,“大师还记得我曾言,‘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亦记得‘净土无处不在,亦无处可觅,心安即是归处’?”
鲁智深若有所思。
苏瑾继续道:“梁山是‘义’,是‘聚’,但绝非唯一的‘道’,更非大师您唯一的‘归宿’。您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如今既已预见前路凶险,与心中道义相悖,留下,是徒增煎熬,是困守;离开,是遵从本心,是解脱。大师之‘佛’,在心头,在四方,又何须拘泥于这一座水泊山寨?”
她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在鲁智深心上。他怔怔地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脑海中闪过半生漂泊,三山聚义,梁山聚首……快意恩仇有之,兄弟情义有之,但那份对官场龌龊的本能厌恶,对自由不羁的天生向往,却从未改变。留下,眼看着兄弟们可能走上那条不归路,自己却无能为力,还要强颜欢笑?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股明悟,如同拨云见日,在他心中豁然开朗。那纠结多日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他猛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天,带着前所未有的洒脱与释然:“哈哈哈!好一个‘心安即是归处’!好一个‘何须拘泥’!苏神医,你真是俺老鲁的知己!俺明白了!全明白了!”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月光下仿佛一座苏醒的山岳,对着苏瑾抱拳,深深一揖:“金玉良言,点醒梦中人!鲁达,拜谢!”
次日,梁山聚义厅。宋江正与吴用、卢俊义等人商议与朝廷使者接触的细节,厅内气氛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与不安。忽然,鲁智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未着甲胄,只穿着一身寻常僧衣(虽不守戒,却始终留着这身打扮),手中提着那根浑铁禅杖。
众头领皆是一愣。宋江问道:“智深兄弟,有何事?”
鲁智深走到大厅中央,环视了一圈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目光在林冲、武松等人脸上稍作停留,随即看向宋江,声若洪钟:“宋大哥,诸位兄弟!俺鲁达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但俺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梁山要走的路,非俺鲁达心中之路!俺不愿日后对着那帮奸佞小人卑躬屈膝,更不愿看着兄弟们可能踏上那条……鸟尽弓藏的死路!”
他话语如同惊雷,在厅中炸响。众人哗然,宋江脸色骤变。
鲁智深却不管众人反应,将手中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今日,俺鲁达便辞别众位兄弟,自此天涯海角,寻俺的自在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说罢,他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留恋。
“智深兄弟留步!”宋江急忙起身呼唤,吴用也使眼色让几个头领去拦。
鲁智深头也不回,只将禅杖一挥,一股无形的气劲荡开,拦路之人竟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他大步走出聚义厅,下了山,竟无人能阻,也无人真个敢下死力去拦这位如同猛虎般的花和尚。
他就这般,在梁山即将转向的关键时刻,在全寨上下或憧憬、或忧虑招安前景之际,大笑三声,留下了四句偈子: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偈声朗朗,回荡在山谷间。随即,他那魁梧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山路之中,再无踪迹。
鲁智深的骤然离去,给本就因扈三娘之事和李逵之死而暗流涌动的梁山,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聚义厅内,人心浮动,议论纷纷。宋江面色铁青,吴用摇着羽扇,眼神深邃。
而苏瑾,站在自己院中,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喧嚣,知道鲁智深已然挣脱了命运的枷锁,走向了他的“菩提路”。三位任务目标,已成功引导两位脱离了原本的悲剧轨迹。
然而,鲁智深那四句偈子,尤其是最后“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苏瑾。她猛然想起,《水浒传》原着中,鲁智深最终正是在钱塘江畔闻潮信而圆寂。他此去,是真正的解脱逍遥,还是……依旧走向了那个注定的终点?自己此番干预,究竟是彻底改变,还是……依旧在某些巨大的因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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