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村委会院子的老槐树下，摆着张掉漆的木桌，赵凯站在桌旁，刘鹏手里攥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映出满屏的“苏家村苹果专用订单”链接。春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不长，却透着股压人的气——赵凯穿的还是那件潮牌冲锋衣，只是拉链拉到顶，像要把村里人的话都挡在外面。
“都过来！按我说的做！”赵凯拍了拍桌子，声音裹着不耐烦，“省厅要看‘电商活跃度’，每人用手机扫这个码，下单买十斤苹果，钱过后给你们退！”刘鹏赶紧把平板递到前排村民面前，屏幕上的订单界面闪着刺眼的白光，王大爷凑过去瞅了瞅，粗糙的手指在屏幕边缘划了划，没敢碰——他那部旧手机还是儿子淘汰的，只能接打电话，连扫码都不会。
“赵局长，俺们不用刷单啊！”王大爷把烟袋锅往鞋底一磕，火星子溅在泥地上，“上月林书记帮俺们卖了八百斤，都是真买家，这假的算啥？”他身后的二柱也跟着点头，手里攥着刚从果园摘的青苹果，果皮上还沾着露水：“俺媳妇昨天还收到城里客户的好评，说要再买五十斤，犯不着弄假的！”
赵凯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伸手夺过刘鹏的平板，往桌上一摔：“真买家能当‘创新案例’？能拿省厅的补贴？”他指着王大爷的胸口，语气硬得像石头：“你家冷库的电费，上个月是村里用补贴交的吧？现在让你刷几单都不肯，是想让补贴停了，让你家苹果烂在库里？”
村民们顿时没了声，有人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手机，有人偷偷看王大爷的脸色。陈曦站在人群最后，手里攥着自己的智能手机，屏幕亮着，悄悄拍下了村民们犹豫的模样——镜头里，王大爷的烟袋锅悬在半空，二柱手里的青苹果被捏得发紧，她手指一点，把照片发给了赵凯，附了句：“村民有顾虑，需再施压。”
赵凯收到消息，嘴角勾起点笑，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念起了名单：“王建国（王大爷）、苏二柱、李桂兰……你们三家上个月领的分红，都是电商基地的补贴款，现在要么刷单，要么把分红退回来——选一个。”
王大爷气得手发抖，烟袋锅“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冰凉的锅沿，突然抬头盯着赵凯：“分红是俺们种苹果赚的，不是你给的！这单俺不刷，你爱咋咋地！”
第二幕
王大爷家的果园在村东头，老果树栽了二十多年，枝桠伸得老长，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林舟找到他时，王大爷正蹲在果树下，用锄头给树根松土，脚边摆着个搪瓷碗，里面盛着半碗凉粥。
“大爷，赵凯的事，我听说了。”林舟在他身边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我想写份反对书，把大家不愿意刷单的想法记下来，交给省厅调研组——不能让他用补贴逼咱们做假。”
王大爷停下锄头，抬头看林舟，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你敢跟他对着干？他舅舅是省厅的官，万一报复你咋办？”林舟摸出那个苹果钥匙扣，指尖在上面的纹路里蹭了蹭——里面藏着当年举报张建军的U盘，是他的底气：“我不怕，只要咱们有理，省厅总会查清楚。”
他把笔记本放在田埂上，从笔袋里拿出支钢笔：“您要是愿意，先在上面签个名，我再去找其他村民——咱们凭真本事卖苹果，不搞虚的，也不能让别人逼着搞虚的。”王大爷盯着笔记本上“反对强制刷单，维护真实电商数据”的标题，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拿过钢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股倔劲。
“俺跟你去！”王大爷把钢笔递还给林舟，扛起锄头，“二柱、桂兰他们都是实在人，就是怕赵凯停补贴，俺去跟他们说，大不了俺们自己凑钱交冷库电费，也不能丢了村里的脸面！”
两人走在果园的小路上，老果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林舟看见树枝上挂着个旧牌子，上面写着“此树结果15年，养活2人”——是之前他组织村民挂的“守护牌”。王大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这树是俺爹种的，结的苹果甜，买家都认这个，赵凯非要砍树搞网红街，现在又要刷单，他根本不懂土地的脾气。”
他们先去找二柱，二柱正在给苹果套袋，听说要签反对书，二话不说就按了红手印：“俺早看赵凯不顺眼了，上次他来果园，踩坏了俺半垄蒜苗，连句道歉都没有！”接着是李桂兰，她正在家熬苹果酱，闻到香味的林舟和王大爷进门时，她正把酱往玻璃瓶里装——瓶身上贴着手写的“苏家村手工苹果酱”标签。
“俺签！”李桂兰擦了擦手上的果酱，在反对书上按下手印，“俺儿子在城里上大学，总跟俺说‘做人要实在’，这刷单就是骗人，俺不做！”村民们越聚越多，反对书上的签名和红手印越来越密，林舟把本子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滚烫的石头——那是村民们的信任，比任何补贴都金贵。
躲在果园篱笆外的陈曦，把这一切都听在了耳里。她摸出手机，给赵凯发了条消息：“林舟在收集反对书，村民们态度坚决，需想办法挑拨。”发完消息，她转身离开，衣角扫过篱笆上的牵牛花，花瓣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滚了几圈。
第三幕
村小的操场没铺水泥，还是黄土地，孩子们课间玩的跳绳还拴在篮球架上，绳子上沾着泥土。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陈曦站在操场边的老榆树下，等着放学的村民——她知道，每天这个时候，接孩子的村民都会在这里聚一会儿，聊聊天。
果然，没过多久，李桂兰就来了，手里拎着给孩子带的苹果；二柱也来了，肩膀上扛着刚从田里割的青草，准备喂家里的羊。陈曦赶紧走过去，脸上堆着笑：“桂兰婶，二柱哥，你们等孩子呢？”
“是小陈老师啊。”李桂兰笑着点头，把手里的苹果递给陈曦，“刚从果园摘的，你尝尝。”陈曦接过苹果，却没吃，叹了口气：“婶，我跟你们说个事，你们可别外传——早上我在村委会，听见林书记跟赵局长吵架，赵局长说‘不刷单就停补贴’，林书记没反对，还说‘先刷了再说，后续再想办法’。”
二柱皱起眉头：“不可能吧？林书记下午还跟俺们一起签反对书呢！”陈曦赶紧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那是她早上在村委会拍的，林舟正跟赵凯说话，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在妥协。“你们看，这是我偷偷拍的，”陈曦压低声音，故意往四周看了看，“林书记也是没办法，他怕赵局长撤了他的职，只能先顺着赵局长的意思来，那反对书，说不定就是做给咱们看的。”
李桂兰的脸色变了，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真的假的？林书记不是那样的人啊……”“婶，我也不相信，可我亲眼看见的。”陈曦叹了口气，眼里挤出点泪光，“赵局长还说，林书记之前借的3万元救果树的钱，没入村账，要是被查出来，林书记就得坐牢——他也是被逼的。”
村民们越聚越多，陈曦的话像颗石子，在人群里激起了涟漪。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不会吧？林书记看着挺实在的……”“万一真是被逼的，那反对书不就白签了？”“要是补贴真停了，俺家的苹果咋办？”
就在这时，林舟来了——他刚从县电商基地回来，手里拿着刚打印的真实销量报表，想给村民们看看，让大家更有底气。一进操场，他就看见村民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李桂兰别过脸，二柱也没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大家咋了？”林舟走过去，举起手里的报表，“这是咱们上个月的真实销量，比上个月多了2万斤，都是真买家，咱们不用刷单……”
“林书记，你就别装了！”一个村民突然开口，“小陈老师都看见了，你跟赵局长妥协了，还说‘先刷了再说’！”林舟愣住了，转头看向陈曦，陈曦赶紧低下头，假装委屈：“林书记，我不是故意说的，我就是怕婶子他们误会你……”
“你胡说！”林舟气得手发抖，报表掉在地上，被风吹得翻了几页，“我跟赵凯吵架，是反对他刷单，不是妥协！你那张照片是断章取义！”可村民们已经有些动摇，李桂兰小声说：“林书记，要是你真有难处，你就跟俺们说，俺们能理解，可你别骗俺们啊……”
林舟看着眼前的村民，又看了看假装无辜的陈曦，心里突然明白了——这是陈曦故意挑拨。他弯腰捡起报表，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村民们的怀疑像层雾，遮住了他们的信任。
就在这时，王小丫跑了过来，手里举着幅画——画的是果园里的老果树，树上结满了苹果，树下站着林舟和村民们。“林哥哥，你看我画的！”王小丫把画递到林舟手里，“苏老师说，你是好人，会帮俺们保护果树，不让坏人欺负俺们！”
林舟看着画里的老果树，突然有了底气。他把画举起来，对村民们说：“大家看，这是小丫画的，画里的果树是真的，俺们卖的苹果是真的，俺们的初心也是真的——陈老师说的是假的，我可以发誓，要是我跟赵凯妥协，我就再也不进苏家村的果园！”
村民们看着画，又看着林舟坚定的眼神，有些动摇了。陈曦见势不妙，赶紧说：“我还有事，先回宿舍了。”转身就走，走得太急，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刚给赵凯发的消息：“已成功挑拨，村民开始怀疑林舟。”
二柱眼快，捡起手机，看见的消息内容，一下子就火了：“好啊！你果然是赵凯的人，故意骗俺们！”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指责陈曦，陈曦涨红了脸，抢过手机就跑，差点摔在操场的黄土地上。
林舟看着陈曦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反对书和王小丫的画，心里清楚——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他把报表递给村民们：“大家放心，我绝不会跟赵凯妥协，咱们凭真本事卖苹果，省厅调研组来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夕阳落在操场上，把村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小丫拉着林舟的手，指着画里的果树：“林哥哥，俺们会赢的，对吧？”林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对，咱们会赢的。”风从操场吹过，带着果园的苹果香，那香味里，藏着希望的味道。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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