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残躯归巢
小舟在漆黑的水道中疾行，每一次颠簸都让陈笑宝感觉自己的魂魄快要被震散。冰冷的河水与温热的血液在身下混合，意识在剧痛和阴寒的侵蚀下如同风中之烛，明灭不定。他只能死死咬着牙，用残存的意志对抗着沉沦的黑暗。
水猴子拼尽全力划桨，不时担忧地回头看向船底气息奄奄的陈笑宝。他能看到陈笑宝胸前和肩胛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如同水鬼，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陈小哥，撑住！就快到了！”水猴子嘶哑地鼓励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混迹江湖多年，看得出陈笑宝这伤势，已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不知过了多久，小舟终于钻进了那片熟悉的芦苇荡，来到了应急溶洞隐蔽的入口。水猴子奋力将小舟拖进洞内浅滩，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笑宝背起，踉跄着走进洞中。
“三爷！三爷！快来看看陈小哥！”水猴子焦急地喊道。
溶洞深处，正在运功调息的乔老三闻声猛地睁开眼，看到水猴子背上那个血人般的陈笑宝，脸色骤变，立刻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乔老三将陈笑宝平放在干燥的兽皮上，触手一片冰凉，再看他胸前恐怖的伤口和肩胛处那泛着青黑的指洞，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不仅仅是外伤，更有极其阴毒的内劲侵入心脉！
“悦来栈有埋伏！圣教的龟孙子在，还有朝廷的鹰犬！陈小哥拼死抢回了这个，然后就……”水猴子快速解释着，从陈笑宝紧握的手中，抠出那枚依旧冰冷的星枢碎片。
乔老三接过碎片，看都没看就扔到一旁，现在救命要紧！他探了探陈笑宝的鼻息和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体内气息混乱不堪，那股阴寒的异种真气正在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
“妈的！”乔老三低骂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盘膝坐在陈笑宝身后，双掌抵住其背心，将自己不算深厚但却精纯刚猛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他修炼的是漕帮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偏向阳刚一路的粗浅内功，此刻正好用来对抗那阴寒指力。然而，陈笑宝经脉受损严重，他的内力渡入，如同烈火烹油，虽能暂时压制寒毒，却也加剧了陈笑宝经脉的负担，带来更大的痛苦。
陈笑宝在昏迷中无意识地痉挛着，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水不断渗出。
“小子！给老子撑住！你娘费尽心思给你留了这么多后路，不是让你死在这鬼地方的！”乔老三一边全力运功，一边低吼道，仿佛想用自己的声音将陈笑宝从鬼门关拉回来。
水猴子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只能不断添柴，让篝火烧得更旺，驱散洞内的寒意。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乔老三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额角见汗。他本就有伤在身，如此不计损耗地输送内力，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就在乔老三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陈笑宝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之时——
陈笑宝怀中，那枚紧贴着皮肤的星枢碎片，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那暖意并非温度，更像是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渗入他冰凉的胸膛，与他体内《红尘经》自行运转的微弱内息，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共鸣。
《红尘经》那独特的内息，仿佛被这丝暖意激活，运转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并且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中和调理的特性。它不再仅仅被动抵抗乔老三的阳刚内力和圣使的阴寒指力，而是开始尝试着引导、梳理那两股截然不同的外力，如同最精明的账房先生在整理混乱的账目，虽然缓慢，却让原本狂暴冲突的内息，稍稍平复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平复，让陈笑宝濒临崩溃的生机，终于抓住了一线喘息之机！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嗬声，虽然依旧昏迷，但原本几乎消失的脉搏，却重新变得隐约可触。
乔老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狂喜，更加不敢松懈，继续勉力支撑着输送内力。
一夜过去。
当黎明的微光透过水面折射，勉强照入溶洞时，乔老三终于力竭，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而陈笑宝，虽然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却不再那么死白，呼吸也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胸口的流血早已止住，只是那青黑的指印依旧触目惊心。
“活……活过来了……”水猴子看着这一幕，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乔老三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水猴子去弄些清水和流食。他看着昏迷中的陈笑宝，眼神复杂。这小子，命是真的硬！而且，刚才他内力渡入时，似乎感觉到陈笑宝体内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自行调和，难道……是叶大家留下的《红尘经》？
他目光扫过被扔在一旁的星枢碎片，眉头微皱。就是这东西，引来了无数杀身之祸。如今《秘录》下落不明，碎片在手，恐怕日后更是永无宁日。
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猴子，”乔老三哑声吩咐，“你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风声，尤其是悦来栈和乌鸦嘴那边的结果，还有……看看有没有关于一个身手极好的、瘦小身影的消息。”
他记得陈笑宝昏迷前断续提到的，《秘录》被一个神秘人抢走了。这人，是敌是友？
水猴子领命，再次潜入水中消失。
溶洞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篝火偶尔的噼啪声和陈笑宝微弱的呼吸声。
乔老三靠在石壁上，看着昏迷的陈笑宝，又看了看那枚碎片，心中波澜起伏。
风暴并未停歇，他们只是暂时躲进了风暴眼里。
而接下来何去何从，或许，只能等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小子醒来，才能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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