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夜潜行
风雪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也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
哑樵背负着明月心，脚步沉稳地走在最前。他仿佛对这茫茫雪岭了如指掌，即便在能见度极低的深夜，依旧能精准地避开隐藏在积雪下的沟壑和松软的雪窝。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在严寒中化作一道道细长的白气，显示着深厚的内功根基。
陈笑宝紧随其后，努力调整着步伐和呼吸，尽量不落下太远。左臂的夹板在寒冷中显得更加僵硬，每一次摆动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阵阵刺痛。内腑的伤势也未痊愈，强行运功赶路让他胸口隐隐发闷。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红尘经》的内息调理法门被他运转到极致，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滋润着干涸的经脉，抵御着无孔不入的寒气。他的感知提升到极限，不仅留意着脚下的路，更警惕地倾听着风雪声中的任何异响。
明月心伏在哑樵背上，厚重的熊皮隔绝了大部分风寒，哑樵宽阔的脊背也带来了难得的安稳。她微微侧头，看着身后那个在风雪中艰难跋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伤势的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依赖。
她知道，若非为了救她，他不会伤得如此之重，不会陷入这般绝境。
“笑宝哥……”她微弱地唤了一声，声音很快被风雪吞没。
陈笑宝却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来，对上她担忧的目光，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三人沉默地在雪岭间穿行，如同三只挣扎求生的雪狐。风雪模糊了来路，也掩盖了去踪。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哑樵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查看雪地上的痕迹。陈笑宝也凑上前，只见积雪上有几处极其模糊、几乎要被新雪覆盖的脚印，方向与他们前进的路径略有偏差。
哑樵用手指丈量了一下脚印的深浅和间距，又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随即站起身，果断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左侧一片更为陡峭、林木相对茂密的山坡走去。
陈笑宝心中明了，刚才那个被废掉武功的黑煞门杀手，逃离的方向恐怕引来了追踪者。哑樵这是在故布疑阵，规避风险。
果然，在他们离开原路线不久，后方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和模糊的人语，但很快便被风雪声淹没。
陈笑宝心中凛然，追兵比预想的来得更快！幸好有经验丰富的哑樵带领。
新的路线更加难行。坡度陡峭，林木间挂满了冰凌，脚下是湿滑的冻土和裸露的岩石。哑樵依旧稳健，但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陈笑宝跟得更加吃力，有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全靠及时抓住旁边的枯枝才稳住身形。
他喘着粗气，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内息消耗巨大，已近枯竭。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哑樵再次停下。他拨开一丛被冰雪覆盖的茂密藤蔓，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山洞入口。
哑樵率先弯腰钻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他示意安全的声音。
陈笑宝精神一振，连忙跟上。
山洞并不深，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干燥，空间足以容纳三五人避风。角落里甚至堆放着一些干燥的柴火和引火的枯草，显然是哑樵早已准备好的隐秘据点之一。
哑樵将明月心小心地安置在洞内最避风干燥的角落，用熊皮仔细盖好。然后他熟练地升起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洞内的黑暗和寒意，也带来了久违的暖意。
陈笑宝瘫坐在火堆旁，几乎虚脱。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身体在暖意中微微发抖，左臂和内腑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哑樵看了他一眼，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囊和一块肉干。
陈笑宝道了声谢，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又费力地啃咬着坚硬的肉干。食物和水分稍稍缓解了他的虚弱。
明月心靠在岩壁上，看着跳跃的火焰，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陈笑宝和沉默忙碌的哑樵，低声道：“哑樵大哥，笑宝哥，多谢你们……”
哑樵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陈笑宝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哑樵，郑重道：“哑樵大哥，大恩不言谢。若非您，我们恐怕……”
哑樵用木棍拨弄了一下火堆，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在洞内的沙地上写道：“暂歇，天明再行。”
写完，他便走到洞口附近，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显然是在守夜。
陈笑宝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也收敛心神，开始运转《红尘经》调息疗伤。微弱的内息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转，如同龟爬，但每运行一周天，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便减轻一分。
洞外，风雪依旧呼啸。
洞内，篝火噼啪，映照着三张疲惫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明月心看着陈笑宝在运功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好起来，不能再成为他的拖累。
陈笑宝则在调息的间隙，思索着接下来的去向。北上寻找逍遥？还是另觅他处藏身？圣教、黑煞门、还有那神秘的雇主……各方势力如同蛛网，将他们牢牢困住。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
母亲，您若在天有灵，请指引孩儿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声似乎小了一些。天际，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长夜将尽，黎明未至。
而他们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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