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计划的“各自清静”的晚膳，又变成了三个人的聚餐。
沈亦舟叽叽喳喳地说着路上见闻，点评着苏家的菜色，时不时给沐颜汐夹一筷子他认为好吃的。
沐颜汐安静地吃着，偶尔应一声。
楚无妄则像一尊沉默的背景板，但存在感极强。
气氛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沈亦舟那种强行将三人绑在一起的“赖皮”劲儿，意外地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冲散了在这陌生深宅大院里的疏离感。
连楚无妄那紧抿的唇角，似乎都比平时柔和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饭后，楚无妄第一时间起身，抱着剑，毫不犹豫地回了自己房间，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消耗他的内力。
沈亦舟磨磨蹭蹭地帮沐颜汐收拾了碗碟（虽然丫鬟很快就会来收），又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眼看实在找不到理由再赖下去，才在沐颜汐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夜色渐深。
苏府陷入了沉寂，只余下巡夜家丁更梆的轻响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沐颜汐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舒适的细棉寝衣，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明亮的烛火翻阅一本从空间里拿出的现代商业案例解析。
烛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很安静。但她却有点……看不进去。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沈亦舟那张笑得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脸，还有他离开时那恋恋不舍、仿佛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眼神。
她放下书，揉了揉眉心。
真是……魔怔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带着点犹豫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片刻的寂静后，响起了“叩叩”两声，极其克制的敲门声。
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夜色。
沐颜汐眉梢微挑。这个时辰……
她起身，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只淡淡问道：“谁？”
门外安静了一瞬，传来沈亦舟那刻意压低了、带着点小心翼翼和莫名心虚的声音：“颜汐……是我……你……你睡了吗？”
沐颜汐拉开房门。
只见沈亦舟站在门外，也刚沐浴过，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
他手里……空空如也。
显然这次没找到“送夜宵”或者“桌子不稳”之类的借口。
廊下灯笼的光线朦胧，落在他俊美的脸上，映得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竟有些局促不安，耳根处透着可疑的红晕。
“我……我就是想来问问……”沈亦舟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沐颜汐，声音也越来越小，“你……你初来乍到，睡这陌生的床榻……可还习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怕不怕黑？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微不可闻。
沐颜汐看着他这副明明心里打着小算盘、却偏要装出一副正经关心模样的别扭样子，再结合他刚才在门口那踌躇的脚步声……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青年，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她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沈亦舟眼睛瞬间一亮，立刻闪身进了屋，动作快得像只怕被主人反悔关在门外的小动物。
房门轻轻合上。
屋内烛火摇曳，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同，弥漫着淡淡的冷梅香和沈亦舟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皂角气息，还有一种……无声滋长的、微妙的张力。
沈亦舟进了屋，反而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他站在屋子中央，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寝衣的袖口，心跳如擂鼓。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关心说辞”在沐颜汐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平静眼眸注视下，瞬间溃不成军。
沐颜汐重新坐回软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不是要说话吗？站着怎么说？”
“啊？哦！对！说话！” 沈亦舟如梦初醒，慌忙在离软榻不远的一张圆凳上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他开始没话找话，从苏府的布局说到晚膳的那道醋鱼，从窗外的桂花香说到明日去枕流庄的猜测……语速快得有些颠三倒四，眼神却始终不敢长时间落在沐颜汐身上。
沐颜汐也不打断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偶尔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一口。
说着说着，沈亦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沐颜汐握着杯子的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在烛光下泛着如玉般的光泽。
他忽然就卡壳了。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股强烈的、压抑了许久的渴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靠近她，想触碰她，想确认她真的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边。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直白而热烈，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可他内心深处，始终绷着一根弦——这是古代，礼教大防，男女有别。
他再混不吝，也怕自己的孟浪会唐突了她，会让她觉得轻浮。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亲近的尺度，最过分的也不过是拉拉她的手，或者像刚才吃饭时那样给她夹菜。
天知道他每次看到她安静的侧脸，闻到她发间清冽的淡香，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此刻，在这静谧的、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在这朦胧的烛光下，看着她就那样近在咫尺地坐着，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或许是他的错觉），沈亦舟觉得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快要绷断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朝着软榻走去。
沐颜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起眼眸看他。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沈亦舟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握住了沐颜汐放在膝上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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