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激战一直持续到午后,战争的烈度才因为人员的伤亡和弹药的消耗而降低下来。
战场上枪声不再密集,变得稀疏而焦躁,夹杂着伤员声嘶力竭却逐渐微弱的哀嚎。
两军之间接近十个小时不间断的厮杀,已经将交战双方的精力、弹药和兵员都压榨到了极限。
尸体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每一处争夺过的堑壕和弹坑,泥土被鲜血和高温融化成暗红色的泥泞。
无论是进攻的红军,还是防守的国军,士兵们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而机械,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胜负的天平,此刻就悬在这最后一口气上。
在俞济时那处同样能听到前沿枪声的指挥部里,气氛同样紧绷到了极点。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一名参谋接起后,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狂喜。
他捂住话筒,猛地转向俞济时:
“军座!拿下来了!黄山阵地!我们的敢死队,把黄山夺回来了!”
指挥部里所有还能动弹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黄山,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包,此刻却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它是这片区域唯一的制高点,站在其上,可以俯瞰大半个战场,无论是炮火引导还是兵力调动,都尽收眼底。
谁能稳固地控制住黄山,谁就扼住了这场战役的咽喉,基本锁定了胜局。
俞济时正是看中它作为军部屏障的作用和其无可替代的视野,才将指挥部设在离它不远不近的位置。
之前红军一度攻占黄山,曾有手下力劝他转移,避免被红军的火炮直接端掉指挥部。
但他坚决回绝了,不仅是因为转移军部在此时无异于宣告溃败,会彻底动摇军心。
更是因为他深知,夺回并守住黄山,是扭转战局唯一的希望。
此刻,希望似乎出现了。
俞济时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但仅仅是一瞬,他眼中短暂的喜悦立刻被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桌子:“好!传我命令,立刻立刻组织一个营,不,立刻给我凑足一个团的人马,马上上山,固守黄山阵地!告诉带队官长,人在阵地在!”
他身边的参谋长闻言,脸上却露出了难色:“军座,咱们哪里还有一个团啊!指挥部周围所有能拿枪的,包括文职、后勤、警卫,全都武装起来了,满打满算,也凑不足一个连了!”
“那就把这个连也给我派上去!” 俞济时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参谋长,“全部!立刻上山!”
“军座!三思啊!这最后一点力量派上去,指挥部可就真的空了!万一……万一有小股敌人摸过来……”
“没有万一!” 俞济时此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现在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黄山!只有守住那里,我们才有翻盘的希望!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立刻去调兵,我再想办法从其他几处阵地挤出一点兵力来!
要是真到了那一刻,被敌人摸到这里……那也只能说,是我俞济时命该如此,合该葬在此地!”
命令被强行下达。最后一批能够组织起来的力量,带着决死的信念,冲向了那座硝烟尚未散尽的小山头。
指挥部里,只剩下俞济时和几个最重要的参谋。
万幸的是,在这沉默的不安之中,他们等来的是自己麾下一个营的士兵,而不是敌人的小分队。
红军前沿指挥所里面,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陈师长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
“阵地现在什么情况?什么?丢了?你们是怎么搞的!高粱米饭都白吃了是不是!”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我不管伤亡多少!我只要黄山阵地!援兵马上就到,立即组织反攻,把阵地给我夺回来!”
他狠狠摔下电话,胸膛剧烈起伏着。指挥所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这部电话又响了起来。陈师长一把抄起听筒,语气极其不耐: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重要的事情别烦老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老陈啊,你跟哪过老子呢?”
陈师长整个人猛地僵住,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随即飞快地换上了恭敬的神情,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哎哟,老总啊!这个,不是,我这以为……”
“好了!”朱玉阶在电话那头打断他,“刚刚肯定对属下发火了是吧?你这脾气还是得收敛一点,为将者当有静气。”
“我也莫得办法,现在周浑元的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再不拿下黄山,整个战局都有崩盘的风险。”
朱玉阶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哈哈,我听得出,你现在火气很大。我给你通报个好消息,帮你去去火。”
“么事好消息?”陈师长下意识追问,随即声音突然拔高,“嗯?空投?有多少啊?”
他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什么?五百吨!马上就到?太好了!这么多炮弹,就是砸也能把黄山给砸平了!好,我这就调整部署!”
放下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摇动电话的把手。
“给我接前沿指挥所!快!” 他对着接线员吼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计算着空投抵达和部队休整所需的时间。
几秒后,电话接通。
“嗯,叶团长吗?这里是师部,停止攻击!”
电话那头传来了叶团长不解的声音,陈师长声音高亢了几分:“我再强调一遍,停止攻击!全体转入休整,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检查武器,等待总攻的命令!”
总指挥部里,朱老总刚放下电话,夏英便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老总,算出来了。”他将文件铺在简陋的木桌上,手指点向地图一点,“按照周浑元目前的速度,再过五个小时,其先头部队应该能抵达这里——大泽乡。”
朱老总目光沉静地扫过地图,没有立刻表态:“你们考虑过沿途游击队可能的骚扰,以及部队长途行军带来的速度衰减了吗?”
“长途行军带来的衰减,这个我们熟,已经按经验值计算进去了,这个误差最多不超过一刻钟。除非周浑元临时变卦,不来了。”
夏英语气肯定,随即眉头微蹙,“但游击队这方面……确实没法精准预料。他们手上缺乏电台,一时半会儿很多都联系不上,我们只能根据以往的活动规律做个大概估算。不过,误差不会太大。”
他挺直腰板,下了论断:“我敢保证,五个小时之内,他们绝对到不了县城!”
其实他敢做这个保证的另一个因素是,先锋军的侦察机时刻盯紧了整片战场,不断的将情报汇总给红军指挥部。
要是真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也能获得第一手情报,到时候调整部署也来得及。
嗯,打仗,最怕敌人怼到脸上才发现不对。这一点,国民党的很多将领都是深有体会。
朱老总现在被逼的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当然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误差。
“好!那就按这个预案执行。命令所有步兵,休息一个小时。
炮兵部队在接收空投弹药后,立即对俞济时部阵地展开不间断炮击,最大程度削弱其防御和士气。
一个小时后,总攻开始!核心目标,三个小时内,彻底打垮国民党第80军!”
夏英闻言,提出了自己的顾虑:“老总,这样的安排,中间确实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期,能让我们从容调整,不至于被周浑元打个措手不及。
但是,如果俞济时在部队彻底溃败前,发出了示警电报……
以周浑元一贯的狡诈多疑,极有可能察觉危险,选择原路返回,缩回去。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朱老总走到地图前,凝视着大泽乡的位置:“那就让红十六师提前秘密进驻大泽乡,构筑阻击阵地。
有了强大的炮火支援,主攻方向暂时少一个师的兵力,影响不大。
到时候,周浑元若敢跑,就让红十六师给我死死黏上去!
我倒要看看,他国民党军能不能跑得过我们红军的‘铁脚板’!”
夏英眼睛一亮,“好主意!不过这样一来,我倒觉得对80军的总攻,三个小时的时间没必要卡得那么死。
周浑元部长途跋涉而来,士兵必然疲惫不堪,锐气已失,一时半会儿绝不可能吃掉以逸待劳的红十六师。
我们不如给周浑元留一个盼头——让他觉得俞济时还在苦苦支撑,他马上就能赶到,实现内外夹击,一举翻盘。只有这样,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往宿县这个‘陷阱’里钻。”
朱老总沉思起来:“这个方法好是好,但红十六师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最大,我让他们退出主攻序列,本意也是想趁机休整一下……”
夏英语气恳切地劝道,“老总啊,现在离最终胜利就差这最后一把火了!
要是因为这点顾虑放跑了周浑元这条大鱼,下次再想逮住这老狐狸,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代价,牺牲多少同志啊!”
朱老总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重重一拍地图:“好!就按你的方案来!立刻给徐彦刚发报,让他率领红十六师,抢占大泽乡有利地形,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告诉他,给我看紧了小方,这小子打仗鬼精,是块好材料,但有时候太喜欢冒险,容易吃亏。
若敌军势大,阻击伤亡过重,不必死拼,可依托有利地形节节抵抗,必要时直接撤回县城,保存力量!”
“是!”夏英精神振奋,立即转身,将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指挥部内外,战争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目标直指那个即将到来的决战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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