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已沦为战场。
圆锯刺耳的尖啸、子弹撞击金属的爆鸣、低温气体喷射的嘶嘶声，以及机械体关节活动的“咔哒”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应急灯在激烈的交火中明灭不定，将挥舞的机械臂、飞溅的火星和人们扭曲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上演着一场拙劣而残酷的皮影戏。
陈峰且战且退，子弹精准地射向机械体的传感器和关节连接处，试图寻找弱点，但收效甚微。这些自律兵器的防御远超预期。他后背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衣服，动作也出现了一丝迟滞。
刀疤脸依旧挂在通风口，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进行火力支援，他的射击更加刁钻，偶尔能打停某个机械体片刻，但无法彻底摧毁。他的存在，与其说是在帮助陈峰，不如说是在确保沈屹舟不被打扰，维持着这场“净化”仪式的进行。
曹诗琪蜷缩在操作台后，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巨大的恐惧和噪音让她几乎崩溃。子弹不时打在操作台的金属外壳上，发出“铛铛”的巨响，震得她耳膜生疼。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死亡气息就在身边萦绕。
而沈屹舟，依旧是这片混乱中唯一的静止点。他站在发光的图案中心，闭目仰头，对那些擦身而过的流弹和逼近的机械体视若无睹。诡异的是，那些机械体似乎真的将他视为系统的一部分，或者说，它们的程序设定中，这个站在特定坐标上的人属于“非清除目标”，竟纷纷绕开了他，将全部火力集中在陈峰和刀疤脸身上。
“这样下去不行！”陈峰一个翻滚，躲开一道横扫而来的圆锯，喘着粗气对通风口方向的刀疤脸吼道，“它们数量太多了！必须找到控制核心或者切断能源！”
刀疤脸沉默着更换弹匣，猩红的独眼扫过下方越来越多的机械体，又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沈屹舟，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犹豫是否该说出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
一声比之前通风井爆炸更沉闷、更巨大的声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控制室剧烈摇晃，顶部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几盏应急灯啪地一声熄灭，光线瞬间暗了一半！
这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结构发生了位移或者坍塌！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机械体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们传感器上的红光疯狂闪烁，似乎接收到了矛盾或者优先级更高的指令！
就连沈屹舟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脚下的发光图案光芒也剧烈地波动起来！
“怎么回事？！”陈峰趁机躲到另一个掩体后，大声问道。
沈屹舟没有回答，他快速蹲下身，手指按在发光图案的某个节点上，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不对……坐标错误……能量过载……”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潘多拉’的指令……被干扰了？还是……它本身就有问题？”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不断涌出机械体的黑暗甬道，眼神锐利如刀：“不是清理……是唤醒……它唤醒的不是防御单元……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从那个甬道深处，传来的不再是“咔哒”的机械脚步声，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沉重物体被拖拽摩擦的……轰隆声！
与此同时，控制室另一侧、那排原本运行着现代机柜的墙壁后面，也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狂地撞击、挣扎，想要破墙而出！
整个“蜂巢”，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开始自我撕裂的庞大怪物！
“走！离开这里！”刀疤脸突然从通风口一跃而下，落地一个翻滚，对着陈峰和曹诗琪的方向嘶哑地吼道，“控制室要塌了！‘蜂后’被惊动了！”
蜂后？！
又是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
陈峰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刚从操作台后探出头的曹诗琪拽起来，不顾她的痛呼，半拖半抱地冲向控制室唯一看起来像是出口的方向——那扇他们进来时的气密门！
“拦住他们！”沈屹舟厉声喝道，试图重新掌控局势。几个机械体立刻调转方向，试图阻挡。
刀疤脸眼神一狠，竟然掏出两颗高爆手雷，拉掉保险环，直接扔向了那群试图阻挡的机械体中间，同时也封住了沈屹舟追来的路线！
“你？！”沈屹舟又惊又怒。
“你的‘净化’……过头了！”刀疤脸低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紧随陈峰冲向气密门。
“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控制室中央掀起气浪和碎片，暂时阻隔了机械体和沈屹舟。
陈峰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那扇半掩的气密门，拖着曹诗琪冲了出去，刀疤脸紧随其后，并在出来的瞬间，反手试图将门关上！
然而，门轴似乎在那剧烈的爆炸和震动中变形了，无法完全闭合，留下了一道十几厘米宽的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控制室内一片狼藉，火光闪烁，机械体在爆炸中受损，行动变得混乱。沈屹舟站在弥漫的烟尘中，身影模糊，只有那双眼睛，隔着缝隙，死死地盯住了逃出去的三人，那眼神中的疯狂和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他没有追出来。因为那来自甬道深处和墙壁后面的、更加恐怖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控制室内所有的“注意力”。
刀疤脸不再管那扇门，推着陈峰和曹诗琪：“快走！这边！”
他带着两人沿着来时的管道反向狂奔！但没跑出多远，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被废弃电缆遮挡的岔路口转向了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维护通道。
“你去哪？！”陈峰警惕地停下脚步，枪口若有所指地对着刀疤脸。
刀疤脸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独眼中神色复杂：“想活命，就跟我走。主通道很快会被‘蜂后’的活动彻底封死。这是……唯一的‘错误通道’。”
错误通道？曹诗琪心中一动，想起了沈屹舟之前的话。
陈峰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回头看了一眼传来巨大轰鸣声的控制室方向，咬了咬牙：“信你一次！”
三人钻入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油污和蛛网的维护通道，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靠着刀疤脸似乎记忆中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疾行。
身后，控制室方向的轰鸣声、金属撕裂声、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低沉的嗡鸣越来越响，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在崩塌和重组。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以及……一股带着腥味的、潮湿的空气。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被杂草和铁网半封住的出口，外面，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水面，和更加深沉的夜色。
他们似乎……来到了工业区边缘，靠近江边的地方。
刀疤脸率先钻了出去，警惕地观察四周。
陈峰扶着几乎虚脱的曹诗琪，也跟着钻了出来。冰冷的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让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的曹诗琪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们暂时逃离了那个即将毁灭的“蜂巢”。
但代价是什么？
沈屹舟呢？那个被唤醒的“蜂后”又是什么？
刀疤脸站在江边，望着远处依旧隐约传来沉闷响声的工业区方向，独眼中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
“我们出来了，”陈峰看着他，沉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蜂后’又是什么？”
刀疤脸缓缓转过身，雨水打湿了他脸上狰狞的疤痕。
“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个……清理失败品的清道夫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曹诗琪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至于‘蜂后’……”
“那是沈兆安……最早，也是最失败的……‘作品’。”
“一个……活着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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