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将龙哥从半昏睡中惊醒。
他身上的帆布滑落，整个人被惯性甩向机舱的前壁。
飞机停了。
发动机那拖拉机一样的轰鸣声消失了，只剩下金属冷却时发出的“噼啪”声。
货舱里，那盏昏黄的灯闪烁了两下，灭了。
彻底的黑暗。
还有死一样的寂静。
“阿……阿盖？”龙哥的声音在黑暗里发抖，“我们……是到了？”
“我们到了。”
莫盖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很稳。
话音刚落。
“嘎吱——”
货舱的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射了进来，伴随着一股干燥、滚烫的热浪。
龙哥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适应了几秒后，他才看清门口的景象。
外面是白天。
刺眼的太阳悬在头顶，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
门口站着五个男人。
他们皮肤黝黑，穿着随意的背心和牛仔裤，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金链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把AK自动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就那么对着舱门。
龙哥的心跳停了一拍。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飞行员从驾驶舱里探出头，用龙哥听不懂的语言和下面的人喊了几句。
为首的一个墨西哥男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里的枪。
飞行员缩回头，很快，他和副驾驶从另一个出口跳下飞机，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停在远处的破皮卡，一脚油门，卷起一阵黄沙。
飞机上，只剩下莫盖和龙哥。
莫盖从角落里站起身，将被帆布弄脏的衣服拍了拍，第一个走到了舱门口。
他跳下飞机，稳稳地落在滚烫的沙土地上。
龙哥咽了口唾沫，也跟着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热气从鞋底传来。
这里，像个巨大的废弃工厂，周围是生锈的铁皮仓库和一望无际的荒漠。
那五个墨西哥男人围了上来。
龙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悄悄地摸向后腰，准备随时拼命。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他上下打量着莫盖，又看了看紧张的龙哥。
他没说话，只是对着旁边一辆黑色的雪佛兰努了努嘴。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墨西哥小子跑过来，拉开车门，用还算标准的中文说道：“上车。”
莫盖什么也没问，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龙告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钻进车里。
五个持枪的男人也上了车，两个人坐在前排，三个人挤在后排，枪就随意地放在腿上。
车子发动，驶出这片废弃工厂，开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车里没人说话。
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过砂石的声音。
龙哥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仙人掌和荒地，手心里全是汗。
他不知道这辆车要开去哪里。
他偷偷看了一眼莫盖。
莫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旅行。
开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拐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镇的地方。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墙上画满了涂鸦，偶尔能看到几个当地人，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辆黑色的豪车。
车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
院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一扇厚重的铁门紧闭着。
司机按了三下喇叭。
铁门从里面打开。
车子开了进去。
院子里很干净，停着另外两辆越野车。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喝着咖啡。
他看到莫盖和龙哥下车，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那个会中文的小子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莫盖走过来。
他脸上挂着一种职业化的笑容。
“欢迎来到墨西哥，两位老板。”翻译小子在旁边说道，“我们老板，赫克托，让我跟你们说，之前在越南发生的事情，是越南人的错。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赫克托对着莫盖伸出手。
莫盖和他握了一下。
“蛇头那边打了三遍电话，说你们是上帝，让我们用最高的规格接待。”翻译小子继续说。
赫克托拍了拍莫盖的肩膀，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他领着两人走进屋子。
屋子里同样很干净，甚至还有一台电视。
“老板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翻译小子指了指旁边一间卧室，“吃的马上就送来。你们先休息，等天黑之后，我们出发去边境。路线和人手都安排好了，保证安全。”
龙哥站在原地，有点懵。
他预想过各种情况，被抢劫，被撕票，被当成猪仔卖掉。
但他从没想过，这帮看起来杀人不眨眼的人，会这么客气。
几分钟后。
两个墨西哥男人端着托盘进来。
托盘上是热气腾腾的烤肉，玉米饼，还有一大盆红色的莎莎酱，另外还有两瓶冰镇的啤酒。
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赫克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带着他的人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莫盖和龙哥。
龙哥看着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阿盖……”他走回来，压低声音，“这帮孙子……转性了？”
“这不是转性。”
莫盖拿起一张玉米饼，卷上烤肉，蘸了点酱，塞进嘴里。
“这是尊重。”
他看着龙哥，慢慢地咀嚼着。
龙哥愣住了。
他拿起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妈的。”
他吐出两个字，也抓起一块烤肉，大口地吃了起来。
亡命天涯的路，突然变成了贵宾级的待遇。
这种转变，让龙哥感觉很不真实。
莫盖吃得不快，他吃完一张饼，喝了口水。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哮喘吸入器，放在桌上，检查了一下。
又抬起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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