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破庙比想象中更破败，屋顶漏着天光，蛛网结满了墙角，只有正中央的神龛前还摆着个小小的香炉，插着三炷快燃尽的香，青烟在穿堂风里歪歪扭扭地飘着。
阿竹一行人推开庙门时，王掌柜正蜷缩在神龛旁的草堆里，听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看到阿竹手里的红布，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别过来！不是我害死她们的！是霓裳！都是霓裳的错！”
“霓裳怎么了？”阿竹将红布放在地上，尽量让语气平和，“你把当年的事说清楚，或许能少些罪孽。”
王掌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虚弱跌回草堆，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起当年的真相——
原来霓裳定制“凤凰泣血锦”，根本不是为了做舞衣，而是为了给当时的相爷炼制“阴寿丹”。那丹药需要用处子心头血混合锦缎的灵气，才能炼成，服下后能偷走别人的阳寿。
绣娘发现真相后，不愿助纣为虐，打算带着红布逃走。王掌柜被相爷威胁，只能带人去追，没想到绣娘布下缠魂阵，不仅护住了其他绣娘的魂魄，还将阴寿丹的炼制方法藏进了红布的纹路里。
“相爷派人找了十年，都没找到红布。”王掌柜咳着血，“我躲在破庙，靠当年私藏的一点黄金度日，可报应还是来了……我得了怪病，夜夜梦见绣娘们来索命，这才想起把红布送到绸缎庄，想让别人替我挡灾……”
“霓裳和相爷呢？”裴长史追问。
“相爷三年前就暴毙了，听说死的时候像个干尸。”王掌柜的声音带着恐惧，“霓裳……没人知道她去哪了，有人说她被相爷的仇家杀了，也有人说她被阴寿丹反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
正说着，王掌柜突然指着阿竹身后，眼睛瞪得滚圆：“她……她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破庙门口站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身形窈窕，脸上蒙着轻纱，手里拿着一把绣剪，剪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霓裳？”阿竹皱眉，星图玉佩没有发烫，说明对方不是阴物。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王掌柜，你把红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你果然还活着！”王掌柜瘫在地上，“阴寿丹的反噬不好受吧？”
霓裳的眼神一冷，绣剪突然飞向王掌柜，却被周衍用掌风打偏。“十年前的账，也该算了。”周衍看着她，“相爷已死，你还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霓裳笑了，笑声凄厉，“我为他炼制阴寿丹，失去了所有舞技，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却死了！我不甘心！”她指着红布，“只要拿到红布上的炼制方法，我就能再炼一颗，找回属于我的一切！”
阿竹捡起地上的红布，星图玉佩的金光落在布上，纹路里的阴寿丹炼制方法渐渐浮现，又迅速消散。“这邪术已经被净化了。”他看着霓裳，“你该放下了。”
“放下？”霓裳突然冲向红布，绣剪直刺阿竹的胸口。木灵的藤蔓及时缠住她的手腕，风玄子的烟杆抵住她的后心：“别再闹了。”
霓裳挣扎了几下，最终瘫软在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只是……想再跳一次舞……”
破庙外传来脚步声，林小满跟着玄案司的弟子走了进来。看到霓裳，他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这是我姐姐当年给你的，说等你跳新舞时，让你带着它，能安神。”
香囊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细密，正是绣娘的手艺。霓裳接过香囊，指尖颤抖，终于失声痛哭。
王掌柜在草堆里咽了气，脸上带着解脱的表情。霓裳被裴长史带回玄案司，虽有过错，但念在她也是受害者，最终被判终身监禁，在玄案司的药园里种药赎罪。
林小满捧着红布，在破庙旁挖了个坑，将布埋了进去。“姐姐，安息吧，我现在能自己赚钱了，也能治好自己的病了。”
阿竹看着新翻的泥土，心里一片平静。十年的悬案，终于尘埃落定。绣娘的执念散去，霓裳的悔恨落幕，王掌柜的罪孽了结，就像这秋日的落叶，终究要回归尘土。
离开破庙时，夕阳正落在远处的城墙垛上，给灰色的砖墙镀上了一层暖色。木灵突然指着天空：“你们看，那只风筝飞得多高！”
众人抬头，只见学堂孩子们扎的凤凰风筝，正摇摇晃晃地在天上飞，线轴握在小石头手里，他正跟着风筝跑，笑声清脆。
“回去吧。”周衍拍了拍阿竹的肩膀，“晚饭苏姑娘说要做桂花糕。”
阿竹点头，跟着众人往布政坊走。秋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桂花的甜香。他知道，只要这人间烟火还在，守护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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