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东侧的墙根，炮弹箱摞得足有两人高。
曳光爆破弹的深绿色铁皮箱与穿甲弹的灰蓝色木箱犬牙交错。
每十箱堆成一组，组与组之间留出半米宽的通道。
西边角落，三百个炮管包装筒裹着帆布放置在地，原装零件套装的木箱就堆在它们旁边。
谢景行看着面前的景象，人再次被震撼到失语。
之前纪平安到底在金陵存了多少军火物资？
太夸张了！
根据委员会的指示，三百门机关炮留下五十门给教导总队，五十门给德械师其他师布防金陵城内，剩下两百门分配给地方军布防周边地区。
谢景行将留给德械师的机关炮运走，联系程执均到仓库搬运剩下的两百门。
两百门苏罗通St-5机关炮的箱子被程执均的人一件件搬运到仓库外。
谢景行看着面前的人道：“稍后我随同程参谋一同将机关炮送到各师，这些机关炮布置和使用也都需要指导。”
苏罗通St-5机关炮并非寻常武器。
德式精密的闭锁机构与复进簧，若不熟悉特性，强行操作易致伤或卡壳。
带测距分划的瞄准镜与步枪瞄准也大相径庭，不掌握要领，难以命中目标。
弹药配伍更需谨慎，不同弹药适用于不同场景，错用不仅贻误战机，还可能伤及己方。
即便基础较好的士兵，也至少需半天时间，专项训练拆装机匣、瞄准测距与实弹试射，方能初步掌握基本操作节奏。
这批机关炮来之不易，他不希望因为操作不当而导致它们受到损害。
谁知程执均摇头拒绝了：“对于St-5机关炮的相关操作和使用，程某也都经受过专项训练，这些我来指导他们完成即可。”
谢景行微微蹙眉：“程参谋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程执均微笑着指了指他身边的人：“这位是我的副官，徐永强上尉。”
“徐副官在德国克虏伯兵工厂进修过炮械维护，也曾在教导总队待过，St-5机关炮他也一样会操作，而这样的人我手下也有不少。”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听说谢参谋手中要完成的工作还有很多，这边我人手也足够，谢参谋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谢景行想了下，他确实有很多事要做。
从委员会追加军需款开始，他手里的工作就突然多了许多，让他一时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想到手里未完成的工作，谢景行于是微微颔首：“那就辛苦程参谋了。”
程执均笑着摆摆手：“谢参谋说得哪里话，这是程某分内之事。”
谢景行再次看了眼有序搬运木箱的士兵，对程执均点了点头转身上车离开返回。
程执均目送谢景行的车走远，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回头对徐永强摆头示意了下。
徐永强颔首表示明白，大步走向前面已经装好机关炮的卡车。
不多时，十几辆卡车陆续驶离码头。
程执均背着手看了眼港口，唇角微勾：“工作很快就要完成了，不辱使命啊。”
谢景行返回指挥部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分配德械师的机关炮布防位置，联系辎重车队将机关炮先运去紫金山。
孝陵卫现在被日军疯狂攻击，紫金山急需机关炮布防。
安排好这些事，他又与负责后勤的军官们研究粮草供应和伤员救治方案。
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水还没喝一口门就被敲响。
“谢参谋！”
谢景行看向门口，上尉侦察参谋王锐大步走进来。
“什么事？”
王锐汇报：“刚接到江防司令部汇报，‘中山’‘建康’两艘军舰离港了。”
谢景行刚端起水杯的手顿住，疑惑看向王锐：“两艘军舰离港，谁下的命令，做什么去了？”
那两艘军舰是“破釜沉舟”后留下的三艘军舰里的两艘。
现在突然离港，难道是汤知庭下达的命令？
“说是执行‘诱敌深入’计划。”
王锐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几分，小声道。
“可汤司令刚才摔了茶杯，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诱敌？
日军舰队确实有炮轰金陵到江城江面，阻断金陵城军民撤离的想法。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执行，就被他在都天庙江段的沉船和埋下的三十枚tmb水雷打断了炮轰计划。
日军舰队目前被拦在都天庙以东，根本过不来。
“中山”“建康”两艘军舰往上游执行什么诱敌计划？！
谢景行转身就出了办公室往汤知庭的作战指挥室赶去。
“报告！”
“进。”
门内传来的声音很轻与汤知庭平日洪亮的声调判若两人。
谢景行推门而入，香烟的焦糊气息混着油墨味和汗味迎面冲来。
汤知庭坐在角落的深棕色皮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谢景行目光扫过书案前的地面，那里有一块刚擦过没多久的湿痕，旁边还有几片没扫干净的茶杯碎片。
“司令。”
谢景行走到沙发旁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问。
“刚刚王锐同我汇报‘中山’‘建康’两艘军舰已离港，往上游执行‘诱敌深入’计划。这命令是您下达的吗？”
汤知庭这才缓缓抬眸看向谢景行。
他眼底沉着很重的红血丝，一向锐利的目光此刻布满疲惫，目光中无奈、隐忍，还有一丝从未见过的愧疚，让谢景行心头一跳。
司令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汤知庭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是我下的命令。”
谢景行瞳孔一缩，立刻感到汤知庭在说谎。
他清楚汤知庭的脾气，若真是他的命令，此刻见他疑惑肯定已经同他分析这么做的战术和目的，而非像现在这样眼神躲闪，连声音都透着疲惫。
两艘军舰离开，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想到某些可能，谢景行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对着沙发上沉默的汤知庭敬了个礼，告辞离开。
往他办公室回去的路上目光扫过走廊里匆匆而过的通讯兵，看到王锐正准备下楼扬声喊道：“王锐！”
王锐立刻转身小跑过来立正站好：“谢参谋！”
“你立刻去查，程执均那边有没有按计划把机关炮送抵地方部队，特别是城外那些驻守据点的，查到后立刻找我回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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