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议事屋大开的轩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新翻泥土和远处梧桐花的淡香。凌瑶刚在最后一卷关于新稻种分配的兽皮卷上按下自己的印记，揉了揉发涩的眼角，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玄烈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室外干燥温暖的气息。他手里拎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是几颗洗得水灵、红得透亮的胭脂果。“宸渊今早特意让苍鹰捎来的，说你前两日提过想吃。”他把篮子放在案几上，走到凌瑶身后，温热粗糙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上她紧绷的肩颈。
凌瑶舒服地喟叹一声，刚要伸手去拿果子，院子里便炸开一阵欢快的喧闹。是七宝们从学堂回来了。木灵子举着一把刚采的、还带着露水的野雏菊，咯咯笑着追在炎宝后面；辰星则一如既往地安静，蹲在门槛边，拿着一小块炭笔，在石板上认真地画着什么。
“母亲！快看我画的！”辰星抬起头，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举着石板跑了进来。凌笑着接过，石板上是用稚嫩笔触画出的一群手拉手的小人儿。除了七个熟悉的宝贝轮廓，中间还挤着两个更小的身影，一个依稀扎着翘翘的羊角辫，另一个手里竟举着个迷你小锤子。
“哟，这俩小家伙是谁呀？”凌瑶的心莫名软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小身影。
辰星的大眼睛眨了眨，一本正经：“是弟弟和妹妹呀！木灵子姐姐说，母亲的肚子要是能再鼓起来，我们就又有小娃娃可以带着玩了！”
凌瑶一怔，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看向玄烈。玄烈揉肩的手也顿住了，低头与她对视，那双总是锐利的眸子里漾开一丝清晰的笑意，还带着点说不清的期待。
这时，凤栖梧拂着袖子上沾染的粉笔灰走了进来，恰好听到后半句，目光落在石板上，唇角微扬：“辰星这小子的感应，十次有八九次是准的。”他指尖一缕金红的火苗窜出，又被他轻轻捺灭，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沧溟也跟着步入，发梢还带着水汽，将一颗圆润光滑的河底卵石放在凌瑶案头，温声道：“若真有了小的，鲛族的水晶宫随时欢迎，我可以教他凫水，看最漂亮的珊瑚丛。”
院子里的动静显然吸引了其他人。托尔庞大的身躯挤进门，听到议论，黝黑的脸上露出憨直的笑容，搓着大手：“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寻块好木头，给小娃娃打一张最结实的摇篮，再配把小巧安全的木锤！”苍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指尖一缕青翠的藤蔓探进来，轻轻卷住那片石板，藤蔓尖端在那两个小人身旁开出一朵米粒大小的洁白花朵，声音温和：“我会在院子四周种上安神的萱草和吐香的晚香玉，让孩子夜夜安眠。等他大些，教他辨识这世间的草木，哪些果腹，哪些疗伤。”
连一向沉默的墨渊，其身影也在屋角阴影里凝实了几分，声音低沉却清晰：“影卫会多分出一缕影子，护着他。无论走到哪儿，保他平安。”宸渊倚在门框上，肩头的苍鹰歪头看着这一切，他笑着补充：“到时候，让这小家伙跟着苍鹰学飞，视野才开阔。”
凌瑶被他们围在中间，听着这些七嘴八舌、却无比真挚的设想，脸上烫得更厉害，心口却像被暖融融的蜜糖包裹着。她低头看着石板上那两个抽象的小人，眼前仿佛浮现出炎宝第一次点燃烛火时兴奋又害怕的模样，木灵子种下的第一颗种子破土而出时的惊呼，阿兽摇摇晃晃举起木剑时的认真表情……那些细碎而珍贵的点滴，是她在这片蛮荒之地最坚实的慰藉。
“你们啊……”她忍不住轻笑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手下意识轻轻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辰星孩童戏言，你们倒一个个都当真了。”
玄烈温热的大手覆盖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掌心有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触感却异常安稳。“其实……我们私下里提过。”他声音不高，带着战士不常有的温和，“七宝一天天大了，总有展翅高飞的一天。若家里能再添个小的，跑跑跳跳，哭哭笑笑，你也多个念想，家里也更热闹些。”凤栖梧走近一步，指尖一缕温和的火焰凝成一个小小的、跳动的心形光晕，映着他柔和的眉眼：“凤凰血脉绵长，我想陪着你，看孩子们一个个长大，看这个家，越来越圆满。”
正说着，木灵子捧着那束有点蔫了的雏菊跑进来，努力踮脚塞进凌瑶手里：“母亲！有了小宝宝，我天天给他采最新鲜的花！”阿兽也挥舞着他的小木剑冲进来，气势十足：“我保护他！谁也不敢欺负我弟弟妹妹！”最安静的知知，则从她的小小药囊里摸出一颗用蜂蜜炼过的安神草药糖，塞进凌瑶手心，细声细气地说：“母亲吃，对身体好，小宝宝也会舒服。”
凌瑶看着身边这一张张充满期待和爱意的面孔，心中最后一丝赧然也化作了满腔的暖流。她明白，他们的期盼，并非源于什么传宗接代的旧念，而是单纯地希望这份家庭的温暖能够延续，希望她的生命能被更多的欢笑填满。
她反手握紧玄烈的手，目光扫过她的夫君们和孩子们，眼角微微湿润，声音却带着无比坚定的温柔：“好。若真有了这样的缘分，我们就一起，教他牙牙学语，扶他蹒跚学步，带他认识这片我们亲手守护的土地，和土地上每一个可爱的族人。”
一瞬间，院子里像炸开了锅。辰星兴奋地趴在地上画更多歪歪扭扭的小人；木灵子的藤蔓在院子里飞快地缠绕出一个巨大的“家”字；炎宝手中的火苗欢快地跃上屋檐，映着大家喜悦的脸庞。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将所有人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凌瑶倚在玄烈坚实的肩头，看着眼前这喧闹、温暖、充满了生机的家，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但只要有他们在，无论是否会有新的小生命降临，这个家的每一天，都注定充满了阳光和爱。风穿过庭院，带着花香和希望，吹向蛮荒辽阔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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