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都城的晨光刚漫过天罗书院的琉璃瓦，林星回的三清戟就磕响了朱漆大门。
墨色道袍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他摸出葫芦灌了口酒，看着门楣上 “天罗书院” 四字金匾咋舌：
“无量你个天尊！这书院比道爷待过的破道观气派十倍，就是门槛太高，能绊老道一跟头。”
“少贫嘴。”
萧月落红衣拂过石阶，软剑流云在掌心转了个圈。
“林惊鸿早就通传过了，再磨蹭一会儿，院长该把咱们当东厂探子轰出去。”
话音未落，侧门已吱呀开启，白须老道捧着拂尘躬身：
“林公子一行请随贫道来，七星阁已备好虎符核验。”
七星阁藏在书院深处的竹林里，三层飞檐挂着青铜风铃，风过处叮咚作响，倒比藏书楼少了几分阴森。
林惊鸿上前两步，将玄铁虎符按在阁门的铜兽首上，只听 “咔嗒” 一声，沉重的木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混杂着松烟墨与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家伙，这书架比云州城的城墙还高！”
沈富贵仰着脖子惊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算盘令牌。
“我爹说前朝孤本按页卖，这里的书怕是能买下半个北离。”
他刚要伸手去碰最底层的书册，般若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禅杖往地面一顿：
“施主慎动，书架排列有玄机，恐是‘北斗困龙阵’。”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数十个楠木书架按七星方位排列，架间空隙恰成剑形，最中央的书架顶端还悬着枚青铜罗盘。
林星回扛着三清戟绕阵走了半圈，突然笑出声：
“无量你个天尊！这老道学的是旁门左道，真正的北斗阵讲究‘天枢领阵’，他倒好，把‘摇光’位摆反了。”
说着用戟尖一点西南角书架。
“移开半尺，阵眼自破。”
叶凌霄早按捺不住，星河长明剑挽个剑花，剑身上的星辰碎片映得光影流转：
“小爷来！”
他用力推书架时，袖口突然滑落，露出小臂上未愈的刀伤。
苏月连忙上前，翠色袖管扫过书架边缘，玉峰针已捏在指尖：
“先涂药再动，伤口沾了尘气要发炎的。”
说着从药箱取出瓷瓶，指尖轻蘸药膏涂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般若在旁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萧月落用肘尖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耳尖通红地合十：
“罪过罪过，苏施主心善，堪比菩萨。”
沈富贵趁机掏出块桂花糕塞给他：
“吃块甜的压惊，我最不缺钱，以后天天给你买。”
般若犹豫着接过，刚咬一口就被林星回拍了后背：
“道爷说什么来着，跟着咱们，素斋都能吃出花样！”
书架移开的瞬间，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个嵌着铁锁的木箱。
萧月落蹲下身细瞧，眉头微蹙：
“锁是‘子母连环锁’，得用两把钥匙。”
话音未落，林惊鸿已取出枚刻着虎纹的铜钥：
“天罗书院院长所赠，说是当年林伯父托存账目时留下的。”
萧月落接过钥匙插入锁孔，又摸出自己的银令牌抵在侧面暗槽，只听 “啪嗒” 两声，木箱应声开启。
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十数册蓝布封皮的账册，最上面一本的封签写着 “天启二十六年玄甲军军饷清册”。
林星回伸手去取，指尖刚触到布料就顿住了：
“不对，这封皮是新换的。”
他掀开账册，泛黄的宣纸上字迹工整，却在 “雁门关粮草支领” 一页突然变了风格，前半段墨色沉郁如老松，后半段却泛着浅灰，像是蒙了层雾。
“无量你个天尊！这墨迹有问题！”
林星回把账册拍在石桌上。
“道爷在道观抄经时就知道，陈年松烟墨发黑，新墨掺了桐油才会发灰。”
沈富贵凑过来，用指甲蹭了蹭新墨字迹，果然带下些许灰痕：
“我家万宝行卖过文房四宝，这新墨是‘松鹤斋’的货，去年才出的牌子，天启二十六年根本没有！”
苏月取来银针轻轻挑起墨迹，凑近鼻尖闻了闻：
“墨迹里混了朱砂，是为了模仿旧墨的光泽，但纸页边缘没有渗墨痕，显然是后填的。”
她翻到账册末尾，突然指着落款处的朱印惊呼。
“你们看！这‘瑾仁之印’的边角有磨损，和我师父藏的东厂密函上的印鉴一模一样！”
众人围拢细看，那方朱印呈正方形，篆字边缘确有两处磕碰的缺口，印泥颜色也比周围字迹新鲜。
叶凌霄气得剑鞘发抖：
“曹瑾仁这老狗！竟敢明目张胆篡改账目！”
他刚要挥剑劈账册，被般若死死抱住胳膊：
“施主不可！账册是关键证据，毁不得啊！”
“急什么！”
萧月落按住账册继续翻阅，突然在最后一页发现端倪，
“这里有针孔！”
她取来火折子烘烤纸页，果然显出几行淡红色字迹。
“‘军饷三万两转至摩罗教黑风寨’‘南蛮铁器款抵扣盐税’......这才是真账目！”
林惊鸿攥紧账册，指节发白：
“当年父亲弹劾东厂走私，就是因为发现军饷被挪用，曹瑾仁这是杀人灭口！”
般若这时正捧着本账册翻看，突然指着一页惊呼：
“施主们快看！这里记着‘羲和谷月华草采买十斤’，落款是天启二十七年三月。”
“正是林家出事前一个月！”
林星回猛地站起身，落月剑穗的银流苏扫过桌面：
“月华草只有羲和谷有，曹瑾仁买它做什么？”
话音未落，阁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青衣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着封沾着血迹的信笺：
“林公子！羲和谷急报！”
“阿兰若女王中了血蛊，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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