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为保全母亲性命，忍辱负重，低头认错，眼睁睁看着洛羽一步步上位。
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她要护住母亲，也要护住魏凌萱。
正想着，洛羽轻声开口。
“都是魏姐姐好心，我这嘴笨，哪会说话。能陪着祖母说会儿话，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苏晚渺看她一眼，笑了。
“正觉得稀奇呢。平日里你总闷在屋里，除了吃饭，连面都难得露。席上也就跟长辈打个招呼，从不多言。今天倒有兴致陪祖母唠嗑了？可是有什么心事，想开了？”
她父母都死在流放路上。
每年祭日，她都得去灵山寺烧一炷香，点上三支清香，跪在佛前默默念叨几句。
人在沈府住了多年，终究是外人，出门得先请示，这是规矩。
苏晚渺点点头，神情温顺，动作自然地整理了下衣袖。
随后转头问魏凌萱：“姐姐不是说要和哥哥去游湖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凌萱轻轻笑着。
“阿渊的腿还没好利索，我哪敢让他累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车里坐了会儿，又下车走了几步，吹了阵风，他就说有些疲乏。我们便不敢多留，立马折返回来了。”
她抬手拨了下发鬓边的一缕碎发。
“反正……往后日子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苏晚渺眼里泛着暖意，望着眼前的二人，由衷地道：“姐姐这么体贴，哥哥一定心疼得不行。”
她稍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俏皮。
“再数数，离初九也就二十来天了，到那时，姐姐可就要正式进我们沈家的门了。成了亲，搬进正院，每日早起请安，还要掌管中馈，可不能再像如今这般悠闲啦。”
“姐姐也是，靖王殿下这般疼你，待你如珠如宝，往后日子肯定顺心如意。”
两人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听着她们交谈，脸上的皱纹也不自觉舒展开来。
这门亲事若能安稳落定，她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可这画面，偏偏不是洛羽想看的。
她站在偏厅角落的屏风后，透过雕花缝隙窥视着堂中景象。
魏凌萱虽是京里有名的大家闺秀。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出自高门望族魏家。
可偏偏心眼儿小，最容不下沈清渊身边有别的女人。
这一点，整个京城都心知肚明。
昨天那消息都传遍了，说沈清渊病重时全靠苏晚渺日夜照料，连汤药都是她亲手喂的。
这种传言，在讲究礼法规矩的大户人家，足以让人身败名裂。
可魏凌萱呢？
竟然连个屁都没放？
换做以前，只要哪个姑娘多跟沈清渊说两句话，被魏凌萱听说了，当天就能派人去人家门口“问候”一番。
可如今面对苏晚渺，她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沈家如今虽然恢复了些许体面。
但比起魏家，仍如萤火比皓月。
万一魏凌萱真嫁进来了，凭她的身份与背景，日后执掌内宅大权。
她洛羽还有立锥之地吗？
念头刚转到这儿，心头便一阵发冷。
偏偏这时，苏晚渺就开口了。
“祖母，眼下我和兄长的亲事定了，可羽姐姐还一个人呢。”
她转过身，看向站在屏风旁的洛羽。
“前几年您不是还替她相看人家吗？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洛羽都十九了，早已过了适婚之龄。
在民间，十七八成亲极为寻常。
大户人家也极少拖到二十未嫁。
她是洛家独女，原本出身不算差，可惜父亲因卷入朝堂党争被贬，举家流放西南。
父母皆死于途中，只她一人侥幸活命，被沈家收留。
这一住，便是近十年。
沈家念着和洛家的旧情，对她也算厚待，衣食无忧。
出入有婢女伺候，礼数上从不亏待。
可说到底，终究是个寄居之人，不是亲生女儿。
留下她是一份仁义，可总不能养她一辈子。
前几年，老夫人和秦氏还真挑过几个家境普通、人品端正的小伙子。
奈何洛羽一一推拒。
不是嫌人家年纪太大，便是说门户不对。
可这几年，沈家接连出事。
如今又逢沈清渊病重、议婚续娶，大事一桩接一桩。
哪还有闲心顾她一个外姓姑娘的婚事？
如今苏晚渺一提，老夫人也觉得不对劲了。
魏凌萱快进门了，家中再留个未曾出嫁的外姓姑娘，确实不好听。
就算没什么逾矩之举，外面风言风语也会说三道四。
这些话一旦传开，不但损了沈家声誉，也会影响魏家颜面。
她正想问问洛羽可有中意的人选。
谁知洛羽却先开了口。
“老夫人，我不嫁人。”
老夫人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你娘家又没剩下人了，将来谁管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老了病了，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
话还没说完，洛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夫人，自家人出事那天起，我就在佛前许了愿，这辈子吃素念佛，日日为父母兄长超度，只求有一天，洛家能沉冤得雪，魂灵得以安息。我宁可孤老终身，也不愿婚嫁忘本。若您肯成全，我就留在府里，继续烧香礼佛。若您觉得不便……我愿自己离开。”
洛家从前和沈家是老交情。
两家祖上曾同朝为官，交情深厚。
洛羽的父亲更是沈老爷的同年好友。
若真让她一个人走，孤身无依，流落街头。
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沈家？
说沈家忘恩负义，说沈家容不下孤女。
风言风语一传十、十传百。
传到朝廷耳朵里，岂不坏了沈家清誉？
更何况，魏凌萱马上就要进门。
过几日便是正经的沈家少夫人。
要是让人觉得，魏凌萱一来，洛羽就被逼走。
那她可就不是“善妒”，而是“毒妇”了。
名声一坏，往后在京城贵妇圈中，谁还敢与她往来？
老夫人脸色发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她原本就不真在意洛羽去留。
可她不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更不能让沈家担上苛待孤女的罪名。
魏凌萱见状，赶紧上前一步，面上堆起温婉笑意。
“老太太，羽妹妹既然都说了要清修，那就依她吧。她在府里住这么多年，跟自家人没两样，沈家上下都待她亲厚。如今她愿一心向佛，也是积德修福。等我过门，一定好好照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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