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昭昭指尖捻着最后那枚薄薄的红封,鲜红的纸在她苍白清冷的指间显得格外刺目。
她眼睫微抬,目光如冬日寒潭般投向羲和,声音淡得几乎不带一丝波纹:“过来奉茶。”
“哦。”羲和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小的身子轻巧地一旋,如一片羽毛般从青衣温软的膝头飘落。
他迈着短促却异常稳当的步子行至案前,白嫩的小手随意一招,一盏温热的青瓷茶杯便稳稳落入掌心。
杯壁素净,衬得他幼小的指节愈发莹润。
他例行公事般弯下腰,嘴唇微撅,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师侄微生羲和……请师叔喝茶。”
万俟昭昭的目光掠过他脸上那藏不住的不情愿,小脸蛋绷着,眉头蹙成了浅浅的结。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扬了一丝,方才接过茶杯。
指尖触到杯壁,只极其敷衍地沾了沾唇,便搁了回去。纤长的睫毛下,眸光清冷如霜:“淡了。”
小小的身影猛地站直了,带着点孩子气的倔强。
他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无奈又委屈地瞅着万俟昭昭,那眼神分明在说:师叔真是天天都想方设法欺负他,太、过、分、了!
万俟昭昭无视那无声的抗议,依旧是那副疏离姿态,只将手中红封往前一递,语气淡漠:“心不诚,茶无味。下次仔细些。”
羲和:“……”
他小手一探,红包便消失于无形的空间里。
转过身,他又端起另一杯茶。
这一次,小胸膛似乎挺直了些,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只有他,才是师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只有他,才拥有名正言顺为师尊奉茶的资格。其他人?哼,都是野的。
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羲和端着那杯承载着“名分”的茶,走到青衣面前。
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映满了青衣清雅的身影。
他无比真诚地弯下柔软的腰肢,双手将茶杯高高奉过头顶,脆生生的童音带着全心的依赖与敬慕:“师尊,请喝茶。”
青衣垂眸,目光温润如水,落在那小小的身影和他手中稳稳奉上的清茗。
她伸出手,指尖莹白如玉,动作轻柔地接过茶杯。
温热的茶汤入口,她薄唇沾湿,只浅浅品了一口,便将茶杯优雅地置于身侧几上。
随即,她伸出双手,不是虚扶,而是带着融融暖意,稳稳地托住羲和细小的手臂,将他小小的身体轻柔却有力地扶直站好。
“望羲和今年继续努力。”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清冽中蕴着不容错辩的温柔。
羲和用力点了点小脑袋,乌黑晶亮的眸子直直望向青衣那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汲取无限的力量:“师尊放心!羲和会加倍努力的!”
小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青衣唇角漾开一丝极淡、却足以融化冰雪的笑意,轻轻颔首:“嗯,师尊相信羲和。”
万俟昭昭斜倚在檀木椅中,苍白指尖搭着扶手,目光淡漠地追随着那小小的身影。
她瞧着这孩子端着茶盏,迈着与其元婴修为相称的沉稳步伐走向青衣,方才对着自己时那点子不情不愿的拖沓劲儿,此刻荡然无存。
只见他行至青衣面前,甚至先悄悄用小指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角,才无比郑重地仰起小脸,清澈的瞳仁里只盛得下师尊温润的身影。
柔软的小腰肢弯折出近乎虔诚的弧度,一双小手将茶盏高高奉过头顶,杯沿稳稳齐眉,连一丝涟漪也无,脆生生的童音里是满溢的孺慕与专注:“师尊,请用茶。”
青衣含笑接过,指尖温润。
而万俟昭昭,只是静静瞧着这判若两人的一幕。
她清冷的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极细微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那点兴味,并非着恼,亦非失落,倒更像是瞧见毛茸茸的幼兽笨拙又努力地藏起爪牙,只把最柔软的肚皮袒露给唯一信赖之人时,心底泛起的一丝纯粹旁观之趣。
趁小多欺负些吧。
一个近乎漠然的念头在她心底无声滑过,如同枯枝扫过寒潭水面,连涟漪也吝于激起。
这点稚子情态,这鲜明直白的“两面”做派,在他尚能被称作“小”的年岁,瞧着倒也有趣。
待他真正长成元婴大能该有的模样,这般鲜活稚趣,怕是再难觅得踪影,届时……便连这点微末的乐趣,也要从指缝里溜走了。
……
梵天城,城主府后院。
檀香氤氲的暖阁里,珠帘轻晃。
“宛夫人!”一名身着素色宫装的婢女跌跌撞撞冲入门内,气息未定,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尖锐破碎,“小…小二爷的魂灯……熄了!”
菱花镜前,宛夫人正执着一支精巧的螺子黛,细细描摹着饱满的唇线。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她描唇的手猛地一颤,那抹浓烈欲滴的绛红瞬间失控,从唇峰狠狠斜拉出去,在白皙如瓷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突兀的长长血痕。
胭脂盒“啪嗒”滚落在地。宛夫人却浑然不顾脸上那道狼狈的红痕,猝然转头。
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寒光迸射,死死钉在跪伏颤抖的婢女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你——再说一遍。”
那混血种的婢女抖如筛糠,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濒死的恐惧:“小…小二爷的魂灯……熄……熄了……”
“你是说——”宛夫人猛地站起,身影带着一股凌厉的疾风,瞬间便到了婢女跟前。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如同铁钳般倏地扼住了婢女细瘦的脖颈,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浸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刺骨的冰冷,“我的同胞弟弟——死了!!!”
“是……”婢女被掐得眼球暴突,喉骨发出“咯咯”的轻响,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嗬……”宛夫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指下再无半分犹疑,狠劲一吐。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婢女的身躯瞬间软倒,像一袋被丢弃的破布,无声地瘫在地毯上,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
宛夫人嫌恶地松开手,仿佛沾染了什么极脏的东西,随手将那尚有余温的尸体拂到角落阴影里。
她缓缓直起身,那张精心描画、美艳绝伦的脸庞,此刻因滔天的怒火而狰狞扭曲。
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漂亮的眼眸里燃烧着淬毒的恨意与疯狂的杀机,艳丽的五官被一种阴鸷狠厉的气息彻底笼罩。
她的弟弟……她唯一的胞弟!竟然……竟然死了?!
不过……不过是去了炎城那样一个穷乡僻壤、魔气稀薄的蛮荒之地收取年贡!一个弹指可灭的尘埃之地!怎么会?!怎么敢?!
难不成……炎城反了天?!
否则……否则哪里来的蝼蚁,怎么有胆子,怎么有力量,敢动她宛夫人的亲弟弟?!
她的夫君,梵天!是这梵天城至高无上的主宰!是跺一跺脚便能让千里山河震颤的大乘期尊者!大乘之下,皆为蝼蚁!那些依附于梵天城羽翼下的小城,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按时奉上年贡,以求苟活?
而炎城……呵,更是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穷酸地界!
他们……哪来的勇气?!哪来的狗胆!!
怒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要让炎城付出代价!千倍!万倍的代价!她要那里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每一粒沙砾都要浸透鲜血!每一个人,无论老幼,都要给她弟弟陪葬!陪葬!!!
宛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啸,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反而呈现出一种渗人的、淬了冰的平静:
“来人,”她看也不看角落的尸体,冰冷地命令道,“把地上的脏东西拖出去,处理干净。再去前殿,即刻请城主过来。”
“是,宛夫人。”门外侍立的护卫声音低沉而恭谨,迅速躬身领命,动作麻利得没有一丝多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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