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给的粮食确实多，按照城里的定量来讲，也不过是一名工人的两月定量。若按照乡下的量，这一袋棒子面，够他们吃三、四个月。
这是灾荒的年月，虽然只是刚开始，也不能小瞧这袋粮食的意义。
扛着这袋棒子面，张有粮赶在太阳下山前来到张家村外的雪沟里！他没敢直接进村，而是叮嘱两丫头回家叫人！
换金和换银两人跑到家后，张母正在家里骂两媳妇。
“俩吃闲饭的，出去挖个草根才挖这一把，你们晚上别吃了！也不知道掏两把柴火回来！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听到奶奶的骂声，俩丫头缩缩脖子，心里高兴的劲头去了大半，她俩推开院门，小心的探出脑袋。
躺在院里没动弹的毛票瞥了眼房门，立马跳起脚喊道，“妈，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
“俩死丫头，回来不知道喊一声，你们爷爷呢？”张母骂了一句，问起张有粮。
“奶奶，爷爷说让大爹和爹去帮忙，有棒子面，怕村里人看见。”换银说完，张母已经跑进房屋里。
屋内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张母和大洋，金条拿着麻袋塞在怀里跑出了房门。
换银看到几人离开，急忙向小菊跑去！
毛票想跟过去，问问有没有吃的，又看到俩女丫头都空着手！又陪着弟弟躺回椅子上。
张母说吃不饱躺着省力气，这俩小家伙学的最快。
换银来到小菊身边，一把抱住小菊没动弹。小菊还以为是女儿受委屈了，只能拍拍小家伙的背安慰道，“咱换银最乖，最懂事儿了。”
安慰两句后，她又抱起小丫头，小声问道，“饿不饿？娘还藏了一把甜草根！”
换银左右摇摇头，见大娘和哥哥们没看她，她伸手摸进自己的衣袖里！里面有两块方糖被一张油纸包裹着压在她衣袖的旧麻絮里。
换银从破衣扣掏出方糖，一把塞进小菊的嘴巴里。
这两块方糖是一大妈给换银的，一大妈端糖的时候，两丫头一人得了一块。当时换金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换银反而跟在一大妈屁股后面想要油纸，她要带回家给小菊。
所以，一大妈不仅让换银吃了一块，还偷偷塞了两块放在小丫头破洞的衣袖里。
小菊吃了两颗糖，饿了几天的肚子瞬间暖暖的！她摸摸小丫头略微干枯的头发毛没有说话。
外出的母子三人直到天黑才回到家，张有粮和两儿子坐在堂屋里微微喘着粗气，张金条喝了一口茶杯的水，对跟进来的张母问道，“妈，有人看到吗？”
“没有，我跟在后面没见人开门！”张母摇了摇头，才拍拍麻袋询问道，“今天咱们蒸窝窝头吃？”
张有粮摇摇头，手里拿着茄子叶卷的烟抽了两口说道，“省着点，咱们一家要吃几个月呢！以后贾家不让我们进门了。”
“他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啊？回头让金条找去，一个月换一个人！不给就闹。”张母面带凶狠，为了粮食啥都不顾了。
“今天他们街道都来了人，要把我抓起来！我说给粮以后不找他家才放我回来的，还有个事儿。”张有粮说起这个，眼睛微微一缩，又摇摇头说道，“算了，不说了！你们听我的就行！贾家还同意给咱们借粮种！今年咱们辛苦点，也能吃饱肚子。”
张金条听到粮种，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爹，有粮种有什么用？种了也是被偷，大队长都跑没影了。回头还要充公。”
“你憨啊！不会在咱们几家院里种啊？再说了，村里好多人都跑了！再熬一两个月，该跑的都跑了！不跑的都是有粮食的。那时候肯定都会这么干，说不定咱们还能卖点钱呢。”
张有粮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烟，又接着对坐在身边的张母说道，“晚上熬一锅稀粥，多放点山药和野菜。”想到鼠仙的交代，他补充道，“给那俩丫头准备两碗。以后她俩和毛票他们伙食一样。”
“老头子，那俩小的…”张母还没说完，被张有粮挥手打断，“行了，行了！晚上我告诉你什么事儿。”
今儿晚上，张家吃的野菜山药炖棒子面。
一家子围着桌子喝的直冒汗！张有粮喝完手里的稀粥，顺手拿起一根甜草根，因为熬的粥不多，这茅草根算是餐后甜点了。
洗的发黄的茅草嚼在嘴里，张有粮想起上午易家桌上的方糖，他不由得感慨道，“城里人日子真好，今儿上午，那易家拿出一盘方糖，还有瓜子花生磕。”
张金条喝了一口稀粥，抬头问道，“爹，易家是哪一家？你不是去的贾家吗？”
“什么贾家！爹都没进贾家的门，要不是你老子机灵，你还想喝棒子面粥？喝西北风吧？
你是不知道，上午那场面！我和贾家那小子坐在易家堂屋正中间，院里那些管事儿的坐在墙角，街道那两名办事员坐在靠墙的位置上。
贾家那小子一个人坐在上首，等那俩办事员进来，一摔茶杯就开始甩脸色。说要把我抓起来关几天，之后再把我送回来。
我一听不行啊！我抓起来了，你们怎么办？家里等着粮食下锅。爹当场和贾家那小子讨价还价，你爹多机灵，给他们一通忽悠，骗来五十斤棒子面，还有六十斤粮种。”张有粮嘴里叼着甜草根绘声绘色的说起上午的谈判。
“爹，你说这么多，你昨天干嘛去了？”张金条拿起一根甜草根好奇的询问道。
“昨天我和贾张氏对骂呢！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你爹多机灵？趁他们不注意，抱着被子跑了进去。晚上下大雪，我还在贾家亭子里睡一晚。这一晚给我折腾的……”说到这，张有粮嚼了两下草根，探头小声说道，“你们知道昨晚我听到什么了吗？”
一屋子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张有粮！
张有粮拿出甜草根，又卷了半支手卷烟，抽了一口缓缓说道，“我梦到神仙托梦，它说还有两年灾荒！让我好好过日子，别去找贾家！”
“爹，你是不是被冻傻！怎么可能托梦呢！”张大洋一口将碗里的粥喝完，伸手擦擦嘴问道。
“你们听我讲，我本来也不信！昨晚雪下的老大了！贾家亭子本来黑漆漆的，到后半夜我被神仙叫醒……”
张家堂屋里，张有粮绘声绘色的讲述昨夜大雪关于神仙的故事，不管昨天在贾家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白眼，耍了多少无赖。
此刻的张有粮是张家当家的，他是两个父亲的父亲，四个孩子的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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