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的战术手电在岩壁上划出一道惨白的光痕。
五个人的呼吸声在狭窄洞窟里被放大,混合着青苔的腥气。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探员小吴突然停住脚步,光束扫过中央石台时,他喉结动了动:“头儿,那是不是……”
李青山顺着望去。
断裂的石碑斜插在石台上,“天工开物”四个字被岁月磨得发钝,却像有某种引力,让他的太阳穴微微发烫。
更让他警觉的是碑身背面——那些齿轮与经络交缠的纹路,竟和康罗伊先生书房里那幅《蒸汽与血脉》手稿如出一辙。
“保持警戒。”他压低声线,战术靴尖碾过地上的碎石。
小吴的手刚触到石碑边缘,洞窟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洞顶簌簌落下锈迹斑斑的工具:扳钳撞在岩壁上迸出火星,铆钉锤砸中探员老张的护膝,蒸汽阀门手柄“当啷”滚过李青山脚边。
最中央,一把乌黑长柄扳手裹着尘雾坠地,握把处嵌着的金属片泛着幽光——那纹路,和康罗伊先生总挂在怀表里的铜钥完全吻合。
“后退三步!”李青山拽住小吴后领向后一扯。
尘埃落定的瞬间,他戴上绝缘手套,蹲下身时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战术背心的声音。
指尖刚碰到扳手,掌心就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隔着两层橡胶手套都能感受到灼痛。
“东西找到了。”他对着喉间麦克风低声道,扳手在掌心发烫,金属片竟开始渗出细密的金纹,“但它……在发热。”
同一时刻,伯克郡庄园的玫瑰园传来玻璃碎裂声。
康罗伊正用银匙搅动红茶,杯底的柠檬片突然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抬眼时,埃默里已经抓过桌上的左轮:“地窖方向,电磁脉冲干扰!”话音未落,通讯器里传来亨利的闷喝:“关闭主电源!启动残响陷阱!”
三扇雕花玻璃窗同时爆开。
三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破窗而入,腰间别着的徽章在月光下泛冷——十字剑贯穿差分机齿轮的图案,正是圣殿骑士团的变体标记。
为首者举起一个长方体装置,蓝色电弧在表面跳跃,显然是要摧毁共振室的核心部件。
“信仰熔炉”的录音从墙壁夹层里炸响。
万名工人的呐喊如浪潮涌来,频率精准切割着入侵者的脑波。
两个黑衣人突然捂住耳朵,指甲在面罩上抓出刺耳的划痕,膝盖一软栽倒在地。
第三个却像是早有准备,反手从斗篷里掏出炸药包,导火索嘶嘶燃烧的声音刺得康罗伊瞳孔收缩。
“小心!”艾莉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一道琥珀色的弧光掠过康罗伊肩头——那是她总戴在颈间的吊坠。
吊坠撞在刺客额头上的瞬间碎裂,无数淡绿色孢子喷涌而出。
刺客的动作突然凝滞,眼球在面罩后疯狂转动,接着发出诡异的笑声:“王座已空……不可再填……”炸药包“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两步,竟对着空气跪了下去。
埃默里用枪托砸晕最后一个清醒的刺客时,康罗伊已经蹲在炸药包前。
导火索的火星还在跳动,但炸药表面刻着的星图让他眯起眼——和紫金山洞窟石碑上的齿轮纹路同源。
“把他们捆到酒窖。”他站起身时,袖口沾了刺客斗篷上的暗纹,“埃默里,查东印度公司1832年科考团的档案。重点筛西藏设施接触者的后代。”
审讯室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晃。
被孢子影响的刺客眼神涣散,却在康罗伊逼近时突然聚焦:“劳福德大人说……第七监管者不该活着觉醒。”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扩散,七窍渗出黑血,竟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埃默里举着一沓泛黄的档案冲进来时,康罗伊正在擦拭怀表里的铜钥。
“1832年科考团,除了斯塔瑞克家族……”埃默里的手指戳在档案最后一页,“还有七名贵族子弟。他们的死亡登记日都早于墓碑建造时间。”
康罗伊的指节抵着下巴,铜钥在掌心跳动,像是在应和某种远古的脉搏。
“他们没死。”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转化成了灵脉守墓人。”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阴影漫过他脸上的齿轮状疤痕,“劳福德在等的,不是邪神归来。是……”
“是让那些本该死去的人,成为邪神的钥匙。”艾莉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一摞古籍,发梢还沾着玫瑰花瓣,“我查过牛津的秘典,灵脉守墓人需要活祭维持。而第七监管者……”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康罗伊手中的扳手照片,“是唯一能拧断这把锁的人。”
深夜,康罗伊坐在书房的皮椅里。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肩头投下破碎的光斑。
扳手被装在铅盒里,放在书桌上,金属片的金纹仍在缓缓流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那个反复出现的梦——月球雨海里的黑色巨碑,齿轮王座上的星尘光点。
“不要让王座记住你的名字。”纸带上的血字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康罗伊站起身,走到窗前。
庄园外的树林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他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心口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和齿轮王座辐条的位置分毫不差。
今晚的冥想,或许能看清更多。
他想着,指尖轻轻按在疤痕上。
窗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铜锈味,像是某种存在,正隔着时空,对他露出了笑容。
康罗伊解下领结时,怀表在背心口袋里烫得惊人。
他望着书桌上铅盒里的扳手——金属片的金纹已爬满整个握把,像血管里流动着液态的星子。
今晚必须试,他想,劳福德的人摸到紫金山洞窟不过是开始,那些灵脉守墓人的死亡时间与1832年科考团完全吻合,而扳手核心的微型地图...他扯松衬衫领口,将扳手影像在脑海里反复描摹,这是唤醒第五次迭代潜能的钥匙,也是对抗月球意志的唯一筹码。
壁炉里的柴薪噼啪爆响。
他闭目靠上皮质椅背,呼吸逐渐绵长。
意识像沉入深潭,最先触到的是铁轨的震颤——那是曼彻斯特铁路通车时,十万工人的欢呼透过枕木传来的共振。
接着是利物浦码头,他亲手砸碎奴隶船锁链时,海风中咸涩的血腥味混着自由的呐喊。
这些记忆碎片突然凝结成齿轮,在意识深处缓缓转动。
“乔治。”
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铃。
他猛然睁眼,却仍在意识空间——月海的黑色巨碑矗立前方,碑顶的齿轮王座上,维多利亚穿着加冕时的白纱裙,裙裾缀满的不是钻石,而是冻结的星光。
她的指尖抚过王座辐条,那形状与他心口的疤痕分毫不差。
“停下吧。”她的眼尾还带着当年在肯辛顿宫赌气时的红,“你看,这王座能承载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名字。我们可以共治星河,像小时候你说要建跨海峡铁路那样,建一条连接星辰的轨道。”她抬手,虚空中展开星图,猎户座的腰带正变成蒸汽管道的形状,“你不是一直想让世界听见齿轮的轰鸣吗?在这里,所有声音都会被放大成宇宙的钟鸣。”
康罗伊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维多利亚的发间飘来橙花水的香气,和1837年她登基前夜,躲在书房吃他偷带的姜饼时一模一样。
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穿过一片冷雾——那不是真实的温度,是月球意志在模仿记忆的余温。
“你怕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意识里回荡,“怕我真的能拧动这把锁,怕所谓的‘监管者’其实是钥匙的主人。”
维多利亚的笑容突然扭曲。
她背后的王座开始渗出黑血,齿轮咬合声变成千万人的哭嚎。
“你母亲说得对。”她的声音裂成碎片,“真正的力量...是拒绝成为别人梦里的角色。”
康罗伊猛地睁眼。
现实中的月光正漫过书桌,罗莎琳德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银托盘上,红茶还冒着热气。
她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眼神像当年他摔碎父亲的怀表时那样——温和却洞穿一切。
“我听见你在梦里喊‘不要’。”她将茶盏推到他手边,指节轻叩他心口的疤痕,“这道印子不是命运刻的,是你自己在婴儿时抓的。那天你发着烧,小拳头攥得死紧,我掰开一看,掌心里全是血,就为了抓住床头那枚铜钥匙。”
康罗伊的呼吸突然急促。
记忆如潮水倒灌——婴儿时期的自己,确实总在睡梦中攥紧拳头,仿佛要抓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而那枚铜钥,此刻正躺在他怀表里,和扳手金属片的纹路严丝合缝。
“试试用铁路工人的名字。”罗莎琳德转身时,裙角扫过窗台的玫瑰,“他们在铁轨上刻下的不只是名字,是活着的信念。”
门轻轻合上。
康罗伊重新闭目,意识再次下沉。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月球的冷意,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当那股冰冷意志再次缠绕而来时,他想起伯明翰铁厂的老匠头,在蒸汽锤上刻下“约翰·史密斯1849”;想起爱丁堡车站的清洁工玛丽,用扫帚在雪地上画出的第一条铁轨;想起所有在他的铁路公司里,把工牌编号刻进枕木的人——这些名字像火星,在意识里噼啪炸开。
“叮——”
差分机的蜂鸣刺破冥想。
康罗伊猛地睁眼,额角沁出冷汗。
书桌上的差分机正在自动打印纸带,墨迹未干的字行里跳动着“第五次迭代激活”的标识。
他抓起纸带的手在抖,最后一行字让他喉头发紧:“可调用任意十万名信仰者集体意志,持续三十分钟。”
测试来得比他计划中更快。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月光下的草坪,心中默念“尊严大道”——那是他为伦敦东头工人区设计的轻轨路线,图纸在议会被否决了七次。
十秒后,草坪上腾起淡金色的光雾。
第一根铁轨的轮廓浮现时,艾莉诺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上帝啊...”
康罗伊转身。
女学者的古籍散落在地,她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瞳孔里映着草坪上延伸的光轨——那铁轨不是投影,是实体般的存在,枕木上甚至能看见“托马斯·布朗1851”的刻痕,和真实铁路上的一模一样。
汽笛的回响从光轨尽头飘来,像来自另一个平行的时空。
“你不是在召唤力量。”艾莉诺踉跄着走近,指尖几乎要碰到光轨,又触电般缩回,“你是在...重写现实。就像用差分机计算时修正误差,只不过现在修正的是世界本身。”
书房的通讯器突然震动。
李青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泛着冷光的实验室。
他身后的操作台上,扳手正压在金属垫片上,垫片边缘像被无形的手揉捏,凸起细密的褶皱。
“康先生,”李青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这东西接触金属就会引发微震,更邪门的是...”他拿起x光片,“核心扫描显示,里面有张地图。”
康罗伊接过递来的影像。
x光片上,扳手内部的齿轮竟组成了南极洲的轮廓,冰盖下的空腔用极细的金线标出,像心脏的血管网络。
差分机突然发出蜂鸣,纸带“哗啦”吐出一行字:“这工具从来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调音。”
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雪片落在光轨上,竟顺着铁轨的弧度盘旋上升。
“原来我们要修的,不止是铁路。”他低声说,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通讯器的提示灯再次亮起,显示全球十三个关键节点的负责人正在请求连线。
康罗伊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目光扫过书桌上的扳手、x光片,以及差分机新吐出的纸带。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手背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极了意识里那座齿轮王座的辐条。
“准备投影设备。”他按下接听键时,嘴角浮起极淡的笑,“该让世界听听,我们要调的是什么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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