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场地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
前一秒还在为新获得的物资欢呼的人们,下一秒都愕然地望向角落。
小禾,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她那双能“听见”沉默的眼睛观察世界的女孩,此刻正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仿佛要将自己的头颅捏碎。
不成调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像是被困在牢笼里濒死的幼兽,每一声都撕扯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小禾!”苏沁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然而,当她的共感能力接触到小禾的精神领域时,一股冰冷、死寂的绝望瞬间倒灌而入,让她如坠冰窟。
她惊骇地抬头,看向小禾头顶那行具象化的精神词条。
原本稳定而清澈的【能听见沉默】,此刻正被一层浓郁的、如同死灰般的雾气疯狂侵蚀、覆盖。
那灰雾翻涌着,最终凝聚成一个崭新而令人不寒而栗的词条——【自愿沉默】。
“不,不……”王姨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她昨天还好好的!她昨天还对我笑了!是不是……是不是又有人在害她?!”
妇人绝望的哭嚎声中,言辙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那条被篡改的词条。
他的指尖在身侧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触及底线的愤怒。
这不是自然的精神退化,更不是能力失控的后遗症。
这是一种外科手术般精密的覆盖,灰雾中的每一个粒子都带着高度统一的意志频率。
是“共识催眠”,一种极其高阶的精神污染技巧,强行将一个群体的共同认知,嫁接到一个个体的灵魂之上。
“不是‘又’,”言辙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是在回答王姨,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是他们,回来了。”
他没有丝毫迟疑,双眼微闭,庞大的精神力瞬间接入火线场地的临时数据库,调取了小禾近三日的所有行为数据。
与此同时,他向苏沁发出一道精神指令:“别抵抗,把你感受到的所有情绪波动,同步给我。”
海量的数据流与苏沁那混乱而痛苦的共感反馈在言辙的意识中交织、重组。
时间线被迅速还原。
三天前,下午两点一刻,街心公园,小禾在一条长椅上独自坐了一个小时。
监控画面里,她的对面,另一条长椅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宽大灰袍、戴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始终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就是他。
言辙猛地切断数据连接,精神力如一张无形的巨网,朝着公园的方向笼罩而去。
他闭上双眼,开始剥离空气中残留了三天的、早已稀薄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精神印记。
时间、空间、杂乱的意念……一切都被过滤,只为捕捉那一丝不协调的低频波动。
终于,一段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被他成功捕获,并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起:
【语言即罪,言出即伤,唯静为净。】
言辙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寒光爆射!
这是“静默审判”的教义,但比他所知的任何版本都更加极端,更加纯粹,也更加疯狂!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东的临时收容所内,李振邦,那个曾被“标尺”守则深度洗脑的觉醒者,突然全身剧烈抽搐起来。
他双眼翻白,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不让人说……说……说就会痛……痛就会疯……不说……不说就没事了……”
负责看护他的人员立刻将这段异常的音频传给了言辙。
言辙戴上耳机,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音频的波动,逆向解析其背后残留的意志碎片。
很快,他便在李振邦记忆深处,那个被他亲手摧毁的“标尺守则”的废墟之下,发现了一段被隐藏起来的外延条款:
“若觉醒者污染度过高,无法被清除,可放弃‘净化’流程,引导其进入‘静默归化’,以至高信仰覆盖其错误认知。”
言辙摘下耳机,眼神冷得骇人。
他明白了。
林正德的体系并未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消失。
它就像被斩断的毒蛇,尸身虽死,却分裂出了无数更小、更极端、也更具传染性的分支。
夜色渐深,九叔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火线场地的阴影中,他递过来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
“有人在城西的废弃教堂组织‘静默集会’,”九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参加者都需要签署一份‘无言誓约’,用精神力烙印。任何试图在集会中发出声音,甚至产生‘想要说话’的强烈意念的人,相关记忆都会被当场抹除。”
言辙拆开纸袋,里面只有一张用高倍镜头偷拍的模糊照片。
照片上,一群穿着同样灰袍的人跪坐成一圈,在他们中央,供奉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言辙将照片导入终端,放大那面铜镜的反光部分,经过数次降噪处理,一幅清晰而残酷的画面呈现出来。
镜面倒映出的,是一个跪在中央的少年。
他头顶原本明亮的【我想说话】词条,正在被一股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灰色雾气层层包裹、覆盖,最终,扭曲成了三个绝望的字——【我愿沉默】。
“这不是治疗,”言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精神阉割。”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要亲自去看看,这个所谓的“静默归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沁,”他转向依旧抱着小禾的苏沁,“帮我个忙。在场地中央,跳一段舞,一段你所能想象到的、最压抑、最痛苦的舞蹈。”
苏沁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站起身,在空地上开始舞动。
她的动作僵硬而扭曲,节奏不断断裂,每一个姿态都仿佛在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名为【表达受阻】的强烈词条信号,在她头顶汇聚、升腾,像一座无声的灯塔,向着整座城市的黑暗深处释放着绝望的讯号。
与此同时,言辙闭上眼睛,调动精神力,将自己赖以成名的能力【静默之眼·子程序】暂时封印。
紧接着,他主动在自己的精神表层叠加了一层伪装——【认知残缺:语言功能退化】。
做完这一切,他通过小郑的权限,从档案库里调取了一份空白的“精神康复评估表”,伪造了一份自己是“因精神创伤导致失语,多次治疗失败的静默适应者”的假档案。
一切准备就绪。
深夜,九叔再次出现,递来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持血为信,叩钟三声。”九叔只说了这八个字。
言辙没有犹豫,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羊皮纸的中央。
刹那间,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滴血仿佛拥有生命,在纸面上迅速游走,勾勒出一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文字:
“欢迎回家,沉默的兄弟。”
言辙抬起头,看向一旁卡车反光的后视镜。
镜中,他的头顶,一个与小禾头顶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词条,正悄然浮现——【自愿沉默】。
系统,已经将他识别为“同类”。
他成功了。
就在他抬手,准备用袖子随意抹去指尖血迹时,衣袖顺着手臂向下滑落了一截。
昏暗的灯光下,他后颈处,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如同精致纹身般的蓝血脉络,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幽蓝色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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