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槌轰然落下。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鸣响,并非炸裂于耳膜,而是直接凿穿了灵魂。
青铜小钟表面那朴实无华的纹路瞬间亮起,音波如同一柄无形的裁决之刃,撕开了地窖上空由无数细密名讳构成的血色大网——“名契阵”!
刹那间,地窖内八百名囚徒头顶上,那道死死钉入他们颅骨的【伪神·某某】词条,应声崩断!
像是绷紧了千年的蛛丝,在同一时刻齐齐断裂。
他们无法发出声音,肉身早已麻木,但他们的灵魂,却在这一刻挣脱了枷锁,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无声嘶吼。
每一道灵魂丝线从那虚假的“神名”上寸寸剥离,带起的剧痛远胜千刀万剐。
言辙身体剧震,两道温热的血线从他耳中缓缓流下。
他脚下的地面,以钟为中心,龟裂开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
视线中,那面忠实的古镜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提示:
【“破契钟”第一响已激活。】
【代价已支付:剥离自我词条——【街舞少年】。】
一段段与苏沁在练功房里挥洒汗水、在街头斗舞时意气风发的记忆,如同被抽走的胶片,瞬间褪色、模糊,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他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沙哑地自语:“很好……名字,本就不该是锁住人的东西。”
当!当!
不等众人反应,第二声、第三声钟鸣接踵而至。
这一次,钟音不再是单一的轰鸣,而是开始交织、递进,渐渐形成了一段苍凉而古老的旋律。
蹲在钟顶的小灰猫,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它的小爪子随着节奏,愈发急促地拍打着钟钮,竟与那段旋律完美契合!
嗡——
它爪下的那卷残破兽皮爆发出微光,古老的音波在空气中激荡,竟凭空勾勒出三个模糊却蕴含着无上伟力的字形——
【归】!【还】!【名】!
“这是……猫灵古调!”一旁的墨九娘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它在借破契钟之力,强行激活残卷中‘名归’的法则!”
话音未落,地窖最深处,那根作为阵法核心、已经将八百真名与言辙“新神”之名炼化为一的主契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柱身之上,无数被炼化的“神名”开始疯狂反噬,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其上那四个原本金光闪闪的大字——【新神:言辙】,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第四响,第五响!
异变陡生!
主契柱再也无法承受这股“归还”之力,轰然一声彻底炸裂!
无数残破的名讳碎片混合着庞大的执念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急速汇聚,竟凝聚成一个与言辙一模一样的轮廓——“概念之影”!
“我,就是你!我,才是新神!”那道影子发出刺耳的咆哮,携带着八百人的声望与执念,朝着言辙猛扑而来。
这竟是九幽会留下的后手,以言辙“破梦者”的声望为根基,炼化万民执念而成的“替身神格”!
只要言辙稍有迟疑,它便会取而代之!
言辙不退反进。
他眼中没有丝毫对这“另一个自己”的迷惘,只有冰冷的决然。
他反手一拍,将一缕【焚心之焰】直接注入钟身,青铜小钟瞬间被染上一层妖异的赤红。
他抬起头,以那双洞悉虚妄的【凡人之眼】,直视着扑面而来的伪影,一字一句,声若惊雷:
“你不是我。你不敢痛,不敢错,你甚至不敢当一个……会写错字、会后悔、会笨拙地去修正一切的凡人!”
当——!
第六响,第七响合二为一!
钟音化作审判的宣言,其中蕴含的“真实”之力,正是这虚假神格的克星!
伪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在言辙坚定的目光中,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轰然溃散成漫天光点。
第八声钟落,余音袅袅。
地窖内,那八百名被囚禁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回归肉身的道路。
他们僵硬的眼皮开始颤动,一个接一个,缓缓睁开了眼睛。
地窖入口处,老掌柜早已等候多时,他将一碗碗混入了“断名灰”的温水递到每一个苏醒者的手中,沉声道:“喝下它,把自己的名字……拿回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抖着双手接过碗,浑浊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发音。
许久,她才用尽全身力气,念出了一个自己已经三十年未曾使用过的真名。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头顶那【被质押之名】的最后一丝烙印,彻底褪去。
相似的一幕,在地窖各处上演。
林薇的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她默默地将直播间的标题,从【直击新神诞生】,改为了——【他们不是神奴,他们是父亲、是老师、是那个在街角卖菜的阿婆】。
整个网络,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数秒后,弹幕如火山般喷发,而#把名字找回来#这个词条,以无可阻挡之势,登顶热搜榜首。
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言辙准备敲响第九声,彻底斩断所有契约的瞬间,那激昂的钟音,却突兀地一滞!
地窖的四壁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血色符文。
它们如同活物般急速游走、蔓延,瞬间便勾连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地窖的巨型“反契阵”!
猩红的光芒将所有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不好!是九幽会的后手!”墨九娘脸色大变,玉尺横于胸前,就想出手破坏阵眼。
但那些血色符文仿佛长了眼睛,数道符文锁链激射而出,死死缠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九幽会早有防备!
此阵,专克“破契钟”!
一旦大阵完成,煌煌天威般的钟声将被逆转,所有力量都会反噬持钟者,将其神智与存在彻底抹去,化作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无名痴”!
言辙承受了绝大部分压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钟槌,重如山岳。
古镜之上,前所未有的猩红提示疯狂闪烁,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警告!检测到最终陷阱“万名锁魂阵”核心已被激活!】
【第九响代价已变更——代价:每敲击万分之一寸,将永久抹除宿主一项‘自我认知’!】
抹除认知,不是抹除记忆。
是让他从根源上,忘记自己为何而战,忘记自己的喜怒哀乐,忘记自己……是言辙。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血色的光幕,望向那些刚刚苏醒,正茫然、激动、啜泣着念出自己名字的人们。
他看到了那位老妇人,看到了那个中年教师,看到了无数张劫后余生的脸。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眼神中的痛苦与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澄澈的平静。
“这一次……”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告,“不是谁来当神的问题了……”
“是你们的名字,该回家了。”
言辙用尽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了那柄千钧重的钟槌。
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身后是八百个重获新生的人间。
钟槌,终将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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