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的瞳孔骤然收缩,无数个自己从镜面中浮现,每一个都带着他最深重的罪孽。
“七重自我审判”,阿璃的声音化作无形的风,冰冷地拂过他的耳廓。
第一重镜面,亮起刺眼的白光。
精神病院那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强制注入的镇定剂让他的思维陷入泥沼。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虚影在镜中冷漠地看着他,镜面中的无数个言辙齐声质问:“你改了词条,摆脱了疯狂的命运,那被你留下的‘疯狂’,又由谁来承担?”
第二重镜面,浮现出老吴那张憨厚而茫然的脸。
他正站在巷口,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如水汽般蒸发,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镜中声浪如潮:“你为了救人改了他的‘存在’,让他从这个世界被抹除。你救了他,谁来救被遗忘的他?”
第三重,第四重……镜面接连亮起。
小禾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些因他改动词条而命运轨迹发生剧变的人,他们的茫然、痛苦、怨恨,此刻都化作实质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整个镜之世界都在回荡着同一个问题,如同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言辙,你改词条,谁来改你?”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觉醒者精神崩溃的审判,言辙却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辩解,没有逃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尖锐的记忆碎片化作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他的精神。
是,他用【痊愈】救活了濒死的小禾,却让她背负了“怪物”的污名。
每一次能力的动用,都像是在天平的一端放上砝码,另一端必然会有等价的“代价”翘起。
这是“人运之道”最残酷的法则。
“你认罪了?”阿璃的声音带着一丝胜利者的轻蔑。
幻象的压力越来越重,言辙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就在他的精神防线即将被彻底压垮的瞬间,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愧疚,没有悔恨,只有一种燃尽一切的决然。
“我干过的事,我背。”
他抬起手,指尖蘸着嘴角的鲜血,在自己光洁的额心,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
言辙!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以那两个血字为中心,金色的符文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他全身!
【我即我名】!
“但我救的人,轮不到你来判!”
话音落,他额心的血字绽放出太阳般璀璨的光芒。
“咔——”
清脆的裂响声传来。
不是一声,而是七声!
困住他的七重审判镜像,在同一时刻,齐齐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就是现在!
一道灰色闪电从言辙的脚边蹿出,正是蓄势待发的小灰!
它看准了那转瞬即逝的缝隙,化作一道流光,一跃跳入镜湖的中心——苏沁所在的巨大水晶镜之上。
“喵!”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幽光,狠狠划在水晶镜表面那道由阿璃设下的封印上!
“刺啦!”
封印应声而破。
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光丝,从苏沁沉睡的身体里逸散而出。
那是属于她的词条——【热爱】!
这丝【热爱】刚一出现,就像一粒火星掉进了滚油之中,瞬间点燃了言辙体内那条沉寂的“人运之道”!
那是苏沁每一次在舞台上起舞,每一次为了梦想挥洒汗水时,与世界共鸣产生的微弱气运。
这点点滴滴的气运,早已通过无形的联系,汇入了言辙的命途。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另一端的“破晓”据点内,阿青猛地睁开眼睛,对着身前一个由上百个名字组成的法阵,厉声喝道:“就是现在!真名共鸣,起!”
在她身后,上百名被言辙拯救过的觉醒者,用尽全身力气,齐声高喊出一个名字:
“苏小萤!!!”
百人同心,声波化作实质的金色洪流,顺着那些与言辙相连的命运丝线,跨越时空的阻碍,汹涌地灌入剧院!
嗡——
囚禁着苏沁的水晶镜剧烈嗡鸣起来,镜面上的裂痕迅速扩大。
沉睡中的苏沁,眼睫微微颤动,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了两个字:
“……小辙?”
“一群蝼蚁,也敢撼动秩序?”阿璃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发出一声冷笑,不再伪装。
在她白皙的额头上,一个由无数精密符文组成的烙印缓缓浮现,散发着冰冷、绝对、非人的气息。
【执器·阿璃】!
这是“正名会”赐予核心成员的身份烙印!
她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程序般的精准与冷酷。
她举起手中那片破碎的镜片,毫不犹豫地,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口!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镜片没有带来鲜血,反而像种子一样融入她的身体。
下一刻,无数片细密的镜面鳞片从她皮肤下暴涨而出,瞬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形在拉长,关节发出非人的扭曲声,最终,化作了一个完全由镜面构成、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标准三型容器”。
无痛觉、无记忆、无名。
唯有效忠于“纯粹秩序”的终极兵器。
“我要证明,”她发出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剥离情感这种杂质,才能承载更高维度的概念。”
她抬起镜面化的手臂,五指张开,对准了那丝从苏沁体内逸出的【热爱】词条,企图将其强行剥夺,植入自己体内。
然而,言辙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不攻反退,猛地一踏脚下的镜湖。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注入湖中。
那是他另一个压箱底的词条——【真实之痛】!
“你说痛是杂质?”言辙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双手结印,口中吐出一个蕴含着无上规则的字诀。
“三字真律·实!”
“那我,就让你——痛个彻底!”
整个镜湖瞬间沸腾!
但湖面映出的,不再是言辙的罪孽,而是阿璃自己的过去!
那是一间冰冷的白色实验室,年幼的阿璃被绑在改造台上,周围站着几个身穿灰袍、面无表情的人。
“求求你们……不要抹掉我的名字……我妈妈……我妈妈就是这么叫我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苦苦哀求。
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器械声。
一枚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去人格化符文”,被强行刻入她的灵魂深处。
那些被她遗忘的、被她当做“杂质”剥离的记忆,此刻被【真实之痛】和“实”字诀的力量无限放大,化作最真实的感受,疯狂地反噬回她的体内!
被剥夺名字的痛苦!与母亲记忆割裂的痛苦!被改造成兵器的痛苦!
所有被抹除的哭喊、挣扎、思念,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啊啊啊啊啊——!”
阿璃那由镜面构成的躯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镜面鳞片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开始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和肌理。
她踉跄后退,那双原本毫无波动的电子眼,第一次浮现出剧烈的混乱和恐惧。
“不……这些是什么……我不该有这些感觉……我不该记得……”
言辙一步步向她逼近,额心的血字光芒大盛。
他伸出依旧沾染着鲜血的手,无视她身上暴走的能量,将那枚蕴含着【我即我名】终极奥义的符文,重重地拍向了她那颗被镜片取代的心脏!
“你不是容器!你也不是执器!”
“你是阿璃——那个在小巷里,教我用镜面反射‘名压波’的女孩!”
刹那间,光芒爆闪!
阿璃脑海中,一幅尘封的画面如炸弹般引爆。
那个下雨的夜晚,一个瘦弱的女孩将一面小镜子递给一个更狼狈的男孩,有些得意地说道:“笨蛋,看好了,‘名压’也是一种波,镜子可以反射它!”
“砰——!!”
言辙身后,所有复制他模样的审判镜像,在这一刻同时崩解。
整个巨大的镜湖,如同被投入亿万吨炸药的玻璃,轰然炸裂!
无数镜面碎片向四面八方激射,又在半空中化为虚无的光点。
阿璃重重地摔倒在地,她那镜面化的躯体正在寸寸碎裂,露出了底下原本的少女模样,只是早已遍体鳞伤。
她最后一丝意识凝聚在眼中,望向言辙,低声说道:“你赢了……用情感战胜了秩序……可你终将孤独……因为没有人……能承受与你同行的代价……”
她用尽最后力气,指尖轻动。
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从她破碎的身体里射出,没入剧院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天花板——那是“铭文”在每一个“执器”体内设下的,“污染警报”。
一旦执器被“情感”或“自我”污染,警报便会自动触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趴在言辙肩头的小灰猛然炸毛,它爪下的皮肤浮现出一行滚烫的血字:
【他们来了,带着尺子】。
剧院之外,原本被镜湖笼罩的街区恢复了原状,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清冷的月光下,三道身披灰色长袍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踏月而来。
他们停在了剧院废墟的入口,缓缓抬起手。
每个人的掌心,都浮现出一把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刻度精密的标尺。
【正名标尺】。
标尺之上,幽蓝色的光芒开始流转,仿佛拥有生命般,将冰冷的光束投向了剧院深处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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