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
言辙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无形巨力折断的虾,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的后背,那条与他血肉相连、共生了整整十年的残卷主脉,正被一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硬生生剥离。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衫,脊椎处传来的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被掏空的虚无。
每一滴顺着他脊骨滑落的鲜血,都像是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失血而阵阵发黑,但那悬浮于风暴中心的焦黑名录却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
第九页,那个本该由他亲手写下的名字,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行生长。
那猩红的笔画,每一撇每一捺都仿佛是由无数冤魂的执念凝聚而成,散发着一股既神圣又邪异的血腥味。
这不是他的血,也不是天书的墨。
这名字,是从血泊中自己长出来的怪物!
就在此刻,一直沉默的残卷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金色的纹路在他眼前交织成一行古老的篆字:【名自血中长,非赐亦非夺】。
一个生于血中的名字,既不是恩赐,也无法被剥夺!
与此同时,阿回额心的微光骤然爆闪。
一瞬间,无数细碎、悲怆、愤怒的低语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些声音来自不同的时代,属于不同的性别,却都在重复着同一个绝望的遗愿——
“别再让他们替我死……”
“我的名字……不该是祭品……”
“活着……记住我们……”
这些是被天书抹去、被世人遗忘的牺牲者们最后的呐喊!
阿回的眼眶瞬间赤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冲垮了理智。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犹豫,将那支始终紧握在手中的录音笔狠狠插入脚下的地面。
“嗡——”
《活着的人没走》那熟悉的旋律,通过大地的共振,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音波,如涟漪般扩散。
音波触及那些狂舞的金藤,竟奇迹般地顺着藤蔓逆流而上,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洪流,悍然反冲向天空那道吞噬一切的天书黑缝!
“我们不是祭品!”阿回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空嘶声高喊,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我们是记住名字的人!”
她的呐喊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
散落在废墟各处的七心印者,无论是清醒还是昏迷,额前的印记在这一刻同步震颤,发出璀璨的光芒。
七道光柱冲天而起,与阿回的金色音波汇于一处,尽数灌入那风暴中心的残卷之中!
残卷金纹大盛,光芒万丈!
天空之上,第九页的血字,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凭空多出了一划!
那一划,苍劲有力,正是“言”字的起笔!
“嗬……嗬……”
另一边,老刻单膝跪在第八碑的废墟之上,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疯狂。
他看着天空的变化,看着阿回的抗争,布满皱纹的脸庞上肌肉扭曲。
他左手紧握着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凿刀,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噗嗤一声,刀尖没入血肉。
鲜血并未喷涌,而是诡异地顺着刀柄上雕刻的凹槽,一滴不漏地流入他脚下的碑石碎土之中。
他仰天,右手食指如剑,直指苍穹,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我刻了一辈子别人的名字……为他们立碑,为他们送行!这一次,老子要用我这条命,为所有人……刻一个‘不准再死’的规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口的鲜血仿佛化作了金色的岩浆,一道道璀璨的金纹自伤口处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他的全身,将他渲染成一尊即将碎裂的黄金雕像。
他脚下的地面,那些被炸碎的碑石残片受到血脉的牵引,竟发出“咔咔”的声响,自行重组、拼接!
转眼间,一座只有半面、形态残破的新碑拔地而起!
碑面上,由老刻的生命与执念凝聚的虚字缓缓浮现:【承名者不孤】。
承载名字的人,从不孤独!
天书残卷再次剧烈震动,仿佛在回应这份以命相搏的意志。
第九页上那个血色名字,再添一笔!
“错误……错误……”
倒悬于天书裂口中的终契守,那张由无数符文构成的脸上,首次出现了类似“惊慌”的情绪波动。
他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杂音,抬起那只由黑雾凝聚的手,想要抹去名录第九页上那个不受控制的血字。
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及血字的边缘,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痛感便让他猛地缩手。
黑雾蒸腾,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冰雪遇到了烙铁。
“不可存……权限……冲突……必须重启系统……”他首次发出了类似痛哼的杂音,一直稳定环绕在他身边的七律影也开始剧烈晃动,其中一道最模糊的影子竟“嘭”地一声,毫无征兆地崩解成最原始的黑雾!
“第九代……未被选定……非人选……”崩解的影子在消散前,发出了最后断断续续的意念,“是……是规则之变?!”
规则,正在被重写。
“呵……”
言辙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抬眼望向空中那片因众人的反抗而愈发璀璨的残卷,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吧?”他像是在对残卷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谓的织者,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不过是你们推出来、用来平息众怒的替罪羊。这本所谓的天书,也不是什么至高法典,它只是一个……需要不断吸食生命和名字才能存活的……空壳!”
残卷的金纹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缓缓流转。
一幅幅被尘封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言辙的脑海中闪现——那是过去八代织者的临终真相。
第一代织者,在耗尽心力平息灾厄后,被簇拥他的信徒们以“成神”为名,献祭给了天书。
第三代织者,发现了天书的秘密,试图反抗,却被他最信任的守者诱导,在“为了更伟大的守护”的幻象中,将自己的神魂燃尽。
第八代织者,他的前任,那个温和的男人,并非自愿赴死,而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告知他的牺牲将换来城市的永恒,最终在被编织的荣耀与骗局中,含笑走向了灭亡。
他们用“伟大”二字,包装了一场持续了千百年的连环谋杀!
“现在,”言辙的冷笑中带着一丝疯狂,“轮到我说‘不’了。”
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精壮而布满伤痕的胸膛。
他并指为笔,蘸着从脊椎伤口处流下的、滚烫的鲜血,在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决绝的大字——
不承!
我不承认这命运,我不接受这传承!
血字未干,那股灼热的意志仿佛穿透了时空。
悬浮于风暴中心的残卷,所有金纹骤然收束,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一点,尽数涌向天空的名录!
第九页上,那个血色的名字,最后一笔轰然落下!
然而,那完成的名字,却并非众人预想中的“言辙”二字。
那是一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理解的形态。
它似人非人,似字非字,仿佛是世间所有反抗意志的集合体,一个超越了姓名概念的“无名之形”!
在它成型的瞬间,天空那道狰狞的天书黑缝,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紧,急速收缩!
那本记录了无数牺牲的焦黑名录,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地一声,自内而外地焚烧起来!
没有火焰,没有高温,它只是化作了最纯粹的灰烬,洋洋洒洒,飘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失去了束缚的天书残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它上面那张繁复的星图,此刻已经彻底逆转。
最顶端,那行定义了织者命运的古篆,正在悄然改变。
【名起于尘,织者承之,终将归尘】。
名字从尘埃中诞生,由织者承载,也终将回归尘埃。
一切,回归原点。
高天之上,终契守的身影,在名录焚尽的刹那,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像一个信号被强行切断的老旧影像,在现实与虚无之间疯狂跳跃,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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