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翠绿光芒的包裹下仿佛变得粘稠。汉娜悬吊在深渊之上,肌肉因极度紧张和持续发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下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牙齿死死咬住安娜装置的背带,牙龈已渗出鲜血,咸腥味在口中弥漫。
下方,那口能量井不再喷涌混乱的涡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深沉、有序、如同巨大心脏搏动 般的能量韵律。那温暖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正是从其深处散发出来,照亮了井壁上前所未见的景象——那不是机械结构,而是无数 自然生长的、散发着微光的结晶藤蔓 ,它们缠绕、盘踞、深入岩层,仿佛这口井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的 植物根系 的断面。
这光芒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权威 ,暂时 镇压 了那危险的维度泄漏,也 禁锢 了那台巨大的清道夫机器人。机器人浑浊的光学传感器疯狂闪烁,液压系统发出无助的嘶鸣,巨大的破碎锤悬在半空,无法落下,也无法收回,陷入了彻底的指令死循环。
怀中的安娜装置,在这纯粹的翠绿光芒照耀下,发生了新的变化。它不再冰冷,而是变得 温暖 ,甚至有些 烫手 。表面不再渗出冰冷的水珠,而是浮现出细密的、如同 叶脉般的金色纹路 ,这些纹路随着井下光芒的搏动而同步明灭。它不再是被抽离,反而像是在 贪婪地吸收 着这生命能量。
甚至,汉娜的脑海里,那亡者的哀嚎和混乱的碎片也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 清晰 的意念,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莉娅那熟悉的、却多了几分空灵和疲惫的质感:
“...坚持住...汉娜...它在...帮助我们...”
莉娅!真的是她!或者说,是她的一部分意识,通过这种诡异的方式,联系上了她们!
但这联系极其脆弱,如同风中残烛。汉娜能感觉到,这井下的翠绿光芒虽然强大,却无根无源,像是在 燃烧某种储备 ,无法长久维持。
而那台清道夫机器人,在经过最初的僵直后,其内部过载的系统似乎开始 适应 这种异常的能量环境,或者说,在 强行烧毁 受阻的指令模块!它那巨大的身躯开始再次发出危险的嘎吱声,破碎锤微微震颤,似乎即将挣脱束缚!
平衡即将打破!
“...莉娅!这玩意要醒了!”汉娜在意识中拼命呼喊,同时双脚猛地蹬踏井壁,试图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荡回安全地带。
但井壁湿滑,无处着力。每一次晃动都让她离坠入深渊更近一步。
“...能量...导向...根部...” 莉娅的意念断断续续,似乎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根部?汉娜的目光猛地投向那些发光藤蔓与井壁岩石结合的 交界处 !那里是光芒最盛、能量脉络最集中的地方!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不再试图回到平台,反而利用身体的摆动,猛地将双脚 缠 住了卡在井口的能量扳手!然后腰部用力,整个人如同钟摆般,向着靠近井壁的一簇特别粗壮的发光藤蔓 荡了过去 !
同时,她用空着的那只手,艰难地从背包侧袋抽出了一根从观察站带出来的、高强度 碳纤维绳索 ,末端带有抓钩!
清道夫机器人发出一声蒸汽爆炸般的怒吼,破碎锤轰然挣脱禁锢,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再次砸下!但因为它刚才的僵直和汉娜的移动,这一锤略微砸偏,重重地轰在汉娜刚才位置的井沿!
轰隆!
碎石四溅!井口结构进一步崩塌!汉娜感到卡住扳手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是现在!
在她荡到最高点、最靠近井壁藤蔓的瞬间,她猛地甩出了抓钩!
抓钩精准地缠绕住了那簇最粗壮的发光藤蔓的根部!
与此同时,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咬在口中的、那变得滚烫的安娜装置,猛地 按 向了另一簇稍小的藤蔓!
奇迹发生了!
安娜装置表面的叶脉状金纹瞬间亮到极致,与发光藤蔓建立了某种 能量的桥梁 !翠绿的光芒如同受到指引,疯狂地涌入装置内部!
而那清道夫机器人的下一击已经到来!巨大的破碎锤直直砸向汉娜和抓钩绳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些被安娜装置接触到的藤蔓,仿佛被注入了额外的活力和指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疯狂生长 !如同灵活的翠绿巨蟒,瞬间缠绕上清道夫机器人砸下的机械臂,并顺势而上,迅速包裹住它的关节、传感器、动力核心!
机器人疯狂挣扎,液压力量撕扯断了不少藤蔓,但更多的藤蔓源源不断地从井壁涌出,死死束缚住它!它们甚至在 吸收 机器人散逸的能量,转化为自身生长的养料!
巨大的机器人,如同被森林吞噬的古老雕像,动作越来越慢,最终被彻底固定在了井口,变成了一个被发光植物包裹的、仍在无力嗡鸣的 金属茧 。
危机暂解!
汉娜趁机利用绳索,艰难地爬回了摇摇欲坠的井沿,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翠绿的光芒渐渐从井口收缩,回落至井下深处,变得相对稳定,不再那么刺目,而是如同呼吸般柔和地明灭着。那些狂野生长的藤蔓也停止了动作,但它们依旧死死束缚着机器人,并似乎在持续地从其体内抽取能量。
安娜装置不再滚烫,温度降了下来,表面的金纹依旧可见,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它安静地躺在汉娜手边,仿佛只是睡着了。
“...汉娜...” 莉娅的意念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但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 “...时间...不多了...这‘生命回响’...是母亲...艾莉丝...留下的最后...‘锚点’...它在消散...”
母亲?艾莉丝?安娜和莉娅的母亲?她在这里留下了东西?
汉娜挣扎着坐起,看向井下。在翠绿光芒的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被结晶藤蔓包裹着的、模糊的 女性虚影 ,那面容依稀与安娜和莉娅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神圣般的宁静。
“...她预见到了...深渊...留下了这些‘根’...试图稳定...裂缝...但力量不够...” 莉娅的声音如同叹息, “...我的大部分...还在网络中...被‘荆棘’...束缚...只能...分出一丝...借此‘回响’...沟通...”
原来如此!这井下的维度泄漏点,竟然是艾莉丝·月藤试图封印或稳定的地方!这些发光藤蔓是她留下的后手,而莉娅的意识艰难地渗透了一部分过来,暂时激活了它,救了她们!
“...安娜...” 莉娅的意念充满焦急和悲伤, “...她的意识...碎片...被‘回响’暂时...聚拢...但‘荆棘’主根...在召唤...在污染...她必须...完整...”
汉娜看向安娜装置。所以刚才的异动,是碎片被暂时稳定了?但危机并未解除?
“...Ω...利用了母亲的...研究...扭曲了‘根’...变成了‘荆棘’...” 莉娅传递来巨大的痛苦, “...他要...收割所有...用‘终末’...洗刷...然后...重生...”
更大的阴谋被揭露。星禾Ω的目标不仅仅是统治,而是某种疯狂的、灭世级的“净化”与“重生”!
“...带她...去找‘源初之种’...” 莉娅的意念开始变得不稳定,虚影也开始闪烁, “...母亲藏的...唯一能...对抗‘荆棘’...净化‘终末’...的...”
一段模糊的坐标信息,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生态数据,涌入汉娜脑海。
“...小心...‘园丁’...它们...不是...帮助...”
最后一句警告如同呓语,莉娅的虚影和井下的翠绿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骤然变得极其黯淡!那些发光的藤蔓也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
束缚清道夫机器人的藤蔓开始枯萎、断裂!机器人再次发出挣脱的轰鸣!
莉娅的联系中断了。
“源初之种”?“园丁”?更多的谜团!
汉娜没有时间消化这一切。井下光芒即将彻底熄灭,机器人即将挣脱!
她抓起恢复冰冷的安娜装置和还能用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向被机器人撕开的豁口。
在她冲出入口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金属撕裂声和重物坠入深井的轰隆声!那台清道夫机器人终于挣脱,却失去了目标,坠入了能量正在迅速衰退的井中,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和坍塌!
整个泵站控制室剧烈震动,更多的结构开始崩落!
汉头也不回地沿着来的水路疯狂奔跑,冰冷污水再次淹没到她大腿,但她已顾不上许多。
身后,泵站方向传来沉闷的、连锁坍塌的巨响,最终归于一片死寂。那个藏着艾莉丝最后痕迹和疯狂Ω秘密的地方,彻底被掩埋。
她一直跑到力竭,才瘫倒在一条相对干燥的支管道里,剧烈咳嗽,吐出呛入的污水。
外面天应该亮了,微弱的光线从远处的管道口渗入。
她检查安娜装置。它又恢复了那种死寂的状态,但这一次,汉娜仿佛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外壳下,有什么东西被 唤醒 了,或者说,被 锚定 了。莉娅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她脑海中,那个关于“源初之种”的坐标和零碎信息,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思绪。
那似乎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也是Ω必定全力阻止她们到达的地方。
第二章的结局,并非逃脱生天,而是背负着更沉重的秘密和使命,踏上一条更加艰险的征途。荒野的回响,终将汇聚成指向命运终局的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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