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煊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混合着狂喜、释然和巨大压力的复杂表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扛起了更重的山岳。“好！”他重重吐出一个字，不再废话。
他伸手入怀，掏出的却不是数据线，而是一支看起来相当高档的黑色钢笔。他对着告解室斑驳的墙壁，轻轻按下了笔帽顶端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嗡……
一束柔和的光线从笔尖射出，瞬间在墙壁上投射出一幅清晰的全息影像！那支笔，果然不只是笔！
“看着是笔，实际上是我花了大价钱找人特制的，”陈子煊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技术宅的小得意，“集成了微型投影、高保真录音、还有128位加密存储。跑路必备。”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在终端上操作着。
终端屏幕亮起，复杂的操作界面滚动，很快，一份标注着“最高机密”的物资清单被调取出来，投射到墙壁上，与钢笔的投影重叠、放大。
清单上的内容，让陆棋的血液瞬间冻结！
***防暴盾牌（高强度聚合物复合版）：5000套**
***催泪瓦斯（cS\/cN混合型）：罐**
***高压水炮车（车载式）：20台**
***声波驱散装置（次声波\/超声波）：50套**
***神经毒气弹（非致命瘫痪型，实验编号Nx-7）：200枚**
***机械外骨骼（战术增强型）：100套**
***机械义肢（基础民用型）：500套|机械义肢（战术突击型）：200套|机械义肢（特殊型号：儿童镇静型）：****50套****＜——重点标注！**
***……**
每一项后面都有详细的规格参数和数量。而所有货物的签收单位一栏，统一写着：**钢铁之城治安总局（特殊装备处）**！发货方则是：**九星制药集团-第三生物实验室**！
“儿童……镇静型……机械义肢？”陆棋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砂砾。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看看这个。”陈子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在终端上快速操作，调出了一段仓库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医疗机构的仓储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们，正忙碌地将一箱箱贴着“医疗耗材”标签的纸箱搬运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封闭厢式货车。其中一个“医生”正拿着标签打印机，将一张张印着“**治安局专用-非致命防暴器材**”的标签，仔细地贴在那些纸箱上！而就在他身旁，一个被打开的纸箱里，赫然露出了几个**防毒面具**！更令人发指的是，在画面角落，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纸箱外壳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标志——**九芒星环绕着一颗被齿轮禁锢的心形**——旁边一行小字：**星辉儿童自闭症康复中心**！
“看清楚了吗？”陈子煊指着画面，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上个月镇压码头工人大罢工时，治安官用的那些能把人咳出肺来的新型催泪瓦斯……就是从挂着‘儿童康复’牌子的地方运出来的！用给自闭症孩子‘治疗’的经费买的！”
就在这时！
**【警报！关键坐标关联！】** AI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陆棋脑中炸响！一组坐标数据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入他的视觉神经——**N43°4405.1“ E87°3548.9“**！正是艾米丽几天前在沙盘治疗时，反复用红色蜡笔疯狂圈出的那个城南工业排污口坐标！
陆棋的心脏狂跳！他几乎是抢过陈子煊手中的终端，手指颤抖着将坐标输入城市地下管网的三维数据库查询系统。
滴…滴…滴…
终端机发出轻微的运算声。几秒钟后，一幅庞大、精密、令人窒息的城市地下管网三维结构图在墙壁上全息展开！
陆棋和陈子煊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坐标点对应的区域。
然后，他们的呼吸同时停滞了！
只见代表**九星制药第三实验室及附属医疗机构**的庞大紫色排污管道网络，如同贪婪的巨蟒，在城市地下蜿蜒！而在城南那个关键的排污节点处，这条充斥着剧毒化学废料、医疗废弃物、实验残渣的“毒龙”，其管道竟与旁边一条标注着“**城南向日葵幼儿园-饮用水加压泵站**”的蓝色供水管道系统，**共用同一个老旧的主加压泵房**！两条管道的阀门控制室甚至只有一墙之隔！图纸上清晰地显示，由于年久失修和设计缺陷，一旦排污管道压力异常升高或者阀门密封失效，高污染的废水存在极高的风险**倒灌**或**渗透**进入供水系统！
“怪不得……怪不得艾米丽总说……面包里有铁钉的味道……”陆棋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混合着木屑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无边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原来女儿那被扭曲的味觉感知到的“金属味”，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渗透到生活每一个角落的毒害！这毒害不仅来自面包，更来自水源，来自空气，来自这个被财团彻底腐化的世界的每一个细胞！
砰！
一声闷响！陆棋的拳头狠狠砸在告解室那破旧的木制忏悔椅上！脆弱的木头应声碎裂，木屑纷飞！掌心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陈子煊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深沉的悲愤。他快速从防水袋里又抽出一卷早已泛黄、边角磨损严重的巨大图纸——**钢铁之城原始城市规划总图（1995年版）**。他展开图纸，拿起一支鲜红的记号笔，用颤抖却无比坚定的手，在图纸外围，沿着城市边界线，将那些分散在城市边缘和郊区的、一座座高耸的、被官方称为“**城市无线通讯枢纽及气象观测塔**”的建筑物，一个一个狠狠地圈了出来！
“看看这些塔的真正作用吧！”陈子煊的声音嘶哑，“它们根本不是信号塔！它们是**囚笼**！是**电磁屏障发生器**！”他调出终端的另一个隐藏界面，复杂的能量场模拟图覆盖在城市地图上。只见那些高塔之间，无形的、高强度的电磁波束相互连接，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钢铁之城及其周边区域的巨大“天网”！
“这张网，”陈子煊指着模拟图上那些如同血管般流动的红色能量流，“会持续扫描并追踪所有试图穿越城市边界的人身上携带的‘**生物标记信号**’！每一个在九星财团医疗机构出生的人，每一个在财团学校登记的孩子，每一个在财团工厂工作的工人……甚至每一个在‘阳光面包坊’领过救济粮的人，体内都被植入了纳米级的追踪信标！只要靠近边界，天网就会启动，治安局的无人机和猎犬会在五分钟内赶到！谁也逃不掉！这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监狱！”
窗外，无人机群高频振翅的“嗡嗡”声骤然放大！如同死神的低语，迅速逼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已经透过教堂破碎的彩窗，将内部染成一片诡异的光海！
“没时间了！”陈子煊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飞快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只有打火机大小、结构精密的黑色方块——一个**微型高能电磁脉冲（Emp）爆破装置**——塞进陆棋手中！“拿着！晚上八点整，城南排污口，地下检修通道入口汇合！”他语速快如连珠炮，手指重重地点在终端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九芒星标志上，“当这个标志……变成血红色的时候——”
轰！！！！！！！
陈子煊的话音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打断！
告解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连同半面木质隔板，被威力巨大的霰弹枪轰成了漫天飞溅的木屑碎片！呛人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不许动！治安局！”
“举起手来！”
戴着全封闭式防毒面具、身穿厚重黑色防弹衣、如同机械怪物般的治安官，端着霰弹枪和冲锋枪，如同潮水般从破碎的门口和窗口涌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狭小告解室内的两人！
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般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陆棋的拇指，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般，精准而用力地按下了陈子煊塞给他的那个黑色方块装置上唯一的按钮！
嗡——！！！
一股无形的、却狂暴到极致的电磁脉冲波，以陆棋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扩散开来！
噼里啪啦！滋滋滋——！
首当其冲的是治安官们头盔上的夜视仪、通讯器、枪械上的电子瞄具……所有电子设备在同一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屏幕熄灭，电路板冒烟，设备瞬间瘫痪！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治安官甚至被突如其来的强电流刺激得浑身抽搐，惨叫着倒地！
陈子煊的终端机和那支特制钢笔投影仪也瞬间黑屏、冒烟！
整个教堂内部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只有治安官慌乱惊恐的吼叫和电子设备烧毁的焦糊味弥漫！
就是现在！
陆棋眼中寒光爆射！在Emp爆发的强光和噪音掩护下，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身体猛地撞向身后那扇描绘着受难天使的彩色玻璃窗！
哗啦啦——！！！
早已脆弱不堪的彩绘玻璃应声而碎！陆棋的身影裹挟着无数五彩斑斓的玻璃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鹰隼，纵身跃入教堂外浓重的、被无人机红蓝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色之中！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他的口鼻。他紧握着那枚滚烫的九芒星芯片和掌心被木屑刺破的伤口，向着下方堆满建筑废料的黑暗地面坠落。身后，是教堂内气急败坏的咆哮、重新响起的零星枪声，以及无人机群调整方向、引擎发出的、如同索命咒般的尖锐嗡鸣！
坠落的风声中，陆棋最后瞥了一眼教堂尖顶上那歪斜的十字架。它指向的天空，依旧是一片被工厂烟雾染成的、绝望的铁锈色。而在他贴身的口袋里，那个印着艾米丽手绘小太阳的面包，在剧烈的翻滚中掉了出来，向着黑暗的地面坠落下去，如同最后一点微弱却倔强的光芒，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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