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体内溢出的那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星辰波动,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石子,在玄冥护法那冰封万载的心境中,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她那不含丝毫情感的冰冷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默的身影,带着一种审视亘古秘辛般的凝重。
“这是……星辰本源?” 玄冥护法那万古不变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混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你非太阴之体,亦非星眷之人,体内怎会蕴含如此……古老纯粹的星源?还有那太阳真火的气息……矛盾……却又隐隐平衡……”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李默的血肉,直视其丹田深处那黯淡受损的太初元婴,以及元婴掌心那枚被玄冥寒气压制、却依旧顽强散发着微光的炽焰星核。
凌师兄、玄辰和月璇紧张地护在李默身前,大气不敢出。他们能感觉到,这玄冥护法的态度似乎因为李默身上那奇异的波动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敌意并未完全消散。
李默强忍着元婴与神魂被寂灭寒意侵蚀的剧痛,挣扎着靠坐在玄冰上,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屈:“前辈……李某追寻‘周天星斗仪’部件而来……炽焰星核已得,此行……为太阴星核‘幽煌’……只为修复星斗仪,应对……虚空影族之大劫……”
他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鲜血,气息愈发萎靡。
“周天星斗仪……虚空影族……” 玄冥护法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冰蓝色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勾起了某些极其久远的记忆。她沉默了片刻,那笼罩在寒雾中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凌厉的杀意却悄然收敛了大半。
“你伤势极重,玄冥寂灭意已侵染元婴根本,寻常手段无力回天。” 玄冥护法语气依旧冰冷,却不再提留下人或诛杀的话,“随我来。”
说罢,她转身,向着永夜寒渊的入口飘然而去,那原本狂暴的、因李默引动而激发的玄冥禁制,在她经过时,竟如同温顺的宠物般悄然平息,让开了一条通道。
凌师兄三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跟上她。”李默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感觉到这玄冥护法似乎知晓内情,且暂时没有了杀意。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也是接近太阴星核的机会。
月璇点头,她以月辉之力小心托起李默,与凌师兄、玄辰一起,紧跟着玄冥护法,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永夜寒渊。
渊内并非想象中的绝对黑暗,两侧的玄冰壁上,自然生长着一种幽蓝色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冷光,勉强照亮前路。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寒气比外界更加酷烈精纯,仿佛能冻结灵魂。若非有玄冥护法在前引路,以其气息中和了部分极寒,恐怕凌师兄和玄辰瞬间就会被冻毙。
下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构筑而成的宏伟宫殿!宫殿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美轮美奂,却又透着一种亘古的孤寂与寒冷。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冰匾,以古老神文书写着三个字——广寒宫!
这里,竟是北寒仙宫的核心禁地,传说中宫主“冰魄仙子”的居所!
玄冥护法在宫门前停下,对着紧闭的宫门躬身一礼:“宫主,人已带到。”
“进来吧。” 一个清冷空灵,仿佛冰泉滴落玉石般的声音,自宫内传出。这声音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
冰宫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玄冥护法侧身示意,李默四人(月璇依旧托着李默)迈步而入。
宫殿内部空旷而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无尽的寒冰。在大殿的尽头,一座冰台之上,盘坐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素白如雪的纱裙,青丝如瀑,仅以一根冰簪挽住。她的容貌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集天地间所有冰雪的灵秀于一身,完美得不似凡人,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致寒冷。她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与这座广寒宫、与整个北冥雪原彻底融为一体。
她,便是北寒仙宫之主,冰魄仙子。
她的目光落在被月辉托着的、气息奄奄的李默身上,那清澈如冰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太初之道?五行元婴?还融合了炽焰星核……”冰魄仙子轻声自语,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难怪能引动玄冥如此剧烈的反应,却未被瞬间抹杀。玄冥,你做的不错,将他带来。”
“是,宫主。”玄冥护法躬身退到一旁。
冰魄仙子的目光继而扫过凌师兄、玄辰,最后在月璇身上停留了一瞬:“三界玉狐?想不到,连幻宸界的使者,也为此事而来。”她似乎对月璇的来历并不意外。
月璇心中一凛,恭敬行礼:“晚辈月璇,见过冰魄仙子前辈。奉族命跨界,探查星斗仪状况,遭遇影族伏击,幸得恩公相救。”
冰魄仙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聚焦于李默。“你的伤势,玄冥寂灭意已深入本源,寻常丹药功法无用,唯有以至精至纯的太阴本源,徐徐化之,或有一线生机。”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颜色呈现混沌幽蓝、内部仿佛有月轮沉浮的光华,自她指尖射出,没入李默眉心。
这道光华入体,李默浑身剧震!那侵入元婴与神魂的玄冥寂灭意,在这道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太阴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虽未立刻消散,但那疯狂的侵蚀之势却被强行遏制住了!一股温和却浩瀚的极寒之力,开始缓缓包裹、炼化那些寂灭意,如同春风化雪,过程缓慢,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生机!
李默闷哼一声,只觉得那股冻结一切的痛苦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恶化。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李默艰难地道谢。
冰魄仙子收回手指,神色依旧清冷:“不必谢我。救你,只因你身负太初,掌炽焰星核,或与此地‘幽煌’有缘,亦是应对大劫的关键‘变量’之一。”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望向了永夜寒渊的更深处,那个连她都需谨慎对待的核心区域。
“太阴星核‘幽煌’,确实就在这永夜寒渊之底,由‘玄冥禁制’核心守护。此禁制乃北冥天地生成,非人力可强破,亦非寻常太阴之力可引动。”冰魄仙子缓缓道,“欲得幽煌认可,需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需身负包容本源之力,能调和太阳与太阴之冲突,你之太初之道,符合此条。”
“其二,需得到‘幽煌’本身意志的认可。它沉寂万载,灵性深藏,非特定契机难以唤醒。”
“其三,亦是关键……”冰魄仙子的目光再次落在李默身上,带着一丝深意,“需引动‘周天星辰法’共鸣。此法乃操控星斗仪之总纲,亦是唤醒诸星的钥匙。你体内那丝星辰本源,虽微弱,却本质极高,或可尝试以此为核心,模拟星辰法波动,引动幽煌回应。”
李默心中震动,冰魄仙子所言,与他在金刚寺玄冰玉简中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证!周天星辰法,果然是关键!
“可是……晚辈并未习得周天星辰法……”李默虚弱道。
“法在心中,不在形迹。”冰魄仙子淡然道,“你既得太初,融星核,便已触摸其意。静心感悟你体内那丝星源,回想你沟通炽焰星核时的状态,将其与太初包容之意结合,尝试勾勒星轨,引动星辰……这,便是你眼下唯一的机会,也是你修复伤势、接近幽煌的唯一途径。”
她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迷茫中的李默。
是啊,太初之道,衍化万法!周天星辰法再玄奥,也脱不开宇宙运转的规律!自己何必执着于具体的法诀?以自身太初为本,以炽焰星核与那丝奇异星源为引,未必不能模拟出星辰法的意境!
想通此节,李默不再犹豫,也顾不得身处何地,当即闭上双眼,强忍着伤势与寒意,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他不再去试图驱散玄冥寂灭意,而是以太初意境将其暂时“包容”,如同将一块寒冰纳入怀中。随后,他引导着那丝得自元婴眉心烙印的微弱星辰本源,小心翼翼地与炽焰星核散发出的、被压制的太阳星力接触。
光与暗,热与寒,本是极端对立。但在太初之意的调和下,这两股力量并未激烈冲突,反而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方式,相互缠绕、旋转,隐隐勾勒出一幅微型的、模糊的星辰轨迹虚影!
与此同时,李默回想当初在流火原祭坛、在焚天谷地脉核心感应到的星图道韵,以其为蓝本,以自身太初心念为笔,开始在这微型星轨虚影中,注入一种“召唤”、“连接”、“守护”的意志!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重伤的李默而言更是雪上加霜。他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双紧闭的眼眸之下,却仿佛有星河流转。
冰魄仙子静静地看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赏。玄冥护法依旧面无表情,如同冰雕。凌师兄三人则紧张地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默体内那微型星轨虚影渐渐稳定,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仿佛能与诸天星辰共鸣的韵律波动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自永夜寒渊那无尽的黑暗深处,悄然传来!
紧接着,一道清冷如月、温润如水,却又蕴含着无边寒意与古老星辉的光芒,如同沉睡万古的眸子缓缓睁开,穿透了层层玄冰与禁制,骤然亮起,笔直地照向了广寒宫,照向了正在艰难推演星辰法的李默!
太阴星核——幽煌,被引动了!
冰魄仙子眼中精光一闪,霍然起身!
玄冥护法周身寒气也是一凝!
李默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那光芒传来的方向,疲惫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契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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