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桓闻言咧嘴一笑,粗糙的手指在膝盖上重重一拍:“这法子当真妙极!往后咱们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舒展四肢靠在车壁上,眉宇间尽是松懈后的畅快。
江寒却倏然攥紧膝头衣料,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他掀开车窗帘隙一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官道两侧的密林,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莫要欢喜太早。此番脱身,怕只是权宜之计。”
“什么?”何季蓉惊得直起身子,唇色褪成苍白,“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追来?”秋风卷着枯叶砸在车壁上,簌簌声里裹着不祥的颤音。
江寒收回视线,从袖中抽出一卷磨损的羊皮地图。他指尖重重戳向几处关隘,喉结滚动着咽下焦虑:“宋城是北上必经之地。”他抬眸环视众人,眼瞳里凝着寒霜,“那些尾巴发觉中计后,定会重推路线——他们必在宋城重新集结!”
梁文君倾身凑近地图,鬓边珠钗随动作轻颤:“公子的意思是...跟踪者乃秦王麾下?”
“杜伏威若想动手,江南便是埋骨之地,何苦跟到中原?”江寒冷笑,指尖骤然划过地图上宋城的标记,墨迹被指甲刮出一道裂痕,“能调动各州关哨的眼线,唯有长安那两位的手笔。”他忽将地图揉作一团,声音压得更低,“但宋城尚悬着王世充的旗——李唐的人马,在此地反倒不能轻举妄动!”
众人屏息颔首间,车辕猛地颠簸。江寒顺势扶住何季蓉微颤的肩膀,触到她单薄衣衫下冰凉的肌肤:“蓉儿莫怕。”他指尖在她肩头停留一瞬又迅速收回,像被那细微的颤抖烫到,“究竟是敌是友,进了宋城...自见分晓。”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扬起蔽日黄尘。窗外沃野千里,金稻翻浪、秋枫似火,却无人掀帘赏看。车轮碾过石板的闷响,碾碎了最后一点闲情。车厢里只余压抑的喘息,和攥紧衣料时悉索的摩擦声。
暮色如血泼染天际,马车在死寂中疾驰。道旁秋田里倒伏的焦黑稻茬似鬼影幢幢,远处宋城堞楼在暮霭中显形时,城门正缓缓闭合,铁索绞动的嘎吱声割裂黄昏,像巨兽合拢利齿。
“且慢——!”孙桓跃下车辕急吼,守城卫兵铠甲相撞的铿锵声骤然逼近。
一名身体肥胖的中年校尉看了江寒的过所之后,走到车前恭敬的问道:“车内可是何家小姐?
何季蓉闻言,掀开门帘,看着此人,点头称是。
“太好了,终于等到您了,何小姐,在下名叫王喜,是徐会长安排在此等您的。”
何季蓉猛地想起日前曾经给徐掌柜写过信的事情,便问道:“徐伯?他在哪?”
“王某这就带您去见他。”
随后城门再次打开了一些,待马车过去后,又紧紧的关上。
没过一会,马车停在了徐府门前,王喜通传之后,徐掌柜踉跄扑来,“好孩子——”,枯枝般的手抓住何季蓉双臂,喉头哽咽,“可算……可算盼到你了!”
话音未落,何季蓉已瘫软在他怀中,压抑多时的呜咽混着泪水浸透老人衣襟:““徐伯伯,爹爹和大哥惨死在杜伏威的刀下,何家……没了……”
“知道…都知道…”,徐掌柜拍着何季蓉的肩膀,“好孩子,你要保重身体,节哀。在我这里好好休息几天。”
安顿好众人,徐掌柜便在府内设宴,给何季蓉几人接风洗尘。
接风宴摆在银杏树下。琉璃盏盛着琥珀酒,炙肉香气缠绕着菊花清苦,却盖不住石缝里渗出的霜气。上次盛夏来此,蝉鸣震耳欲聋;而今深秋,连仆从布菜的足音都轻得怕惊散暖意。檐下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将众人身影拉长又揉碎,像一地飘零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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