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序站在那道门槛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劈开的矛盾体。
左脚下,是异界洛府打磨光滑的梨花木地板,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履渗上来。
右脚前,是现世出租屋里铺着一层薄灰的复合地板,空气中浮动着熟悉的、属于“家”的懒散味道。
一边是檀香袅袅,古意盎然。
一边是机箱嗡鸣,人间烟火。
两种截然不同的时空,被这一方小小的门框所分割,又被他这个人所连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的米白长衫依旧,袖口宽大,衣袂飘飘。
这证明了一件事,穿越的过程并不会改变他自身的物理状态。
这具身体,连同那道锁骨下的疤痕,已经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灵魂与记忆的唯一载体。
“也就是说,我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穿着古装在现代社会溜达?回头率百分之百,被人当成神经病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
他心里一边吐槽,一边缓缓地,将悬在现代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重新站定在洛府的卧房里。
他转过身,轻轻将门带上,但没有锁。
门缝里,依旧能看到那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乱糟糟的小窝的一角。
这扇门,成了一座桥。
一个念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人可以过去,那东西呢?”
“如果可以带东西……”
洛序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
他不敢去想那背后意味着什么。
那可能性太过巨大,太过诱人,也太过……危险。
“必须试试!”
他不再迟疑,再次推开门,这一次,他整个人都迈了进去,重新踏上了出租屋的地板。
“砰。”
他回手把门关上。
出租屋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
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他没画完的cAd图纸。
桌角的泡面桶里,还插着一根塑料叉子。
他走到桌边,目光在上面逡巡。
带什么过去测试呢?
太大的不行,太贵重的万一丢了或者碎了,他得心疼死。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电脑旁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个还没拆封的打火机,便利店两块钱一个买的,最普通的那种透明塑料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还剩下一半的液态丁烷。
就是它了。
简单,便宜,而且是纯粹的现代工业造物。
洛序拿起那个打火机,冰凉的塑料外壳贴着他的掌心,有一种无比真实的质感。
他走到门前,再次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依旧是那个古色古香的卧房。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檀香的味道似乎更浓郁了些。
洛序紧紧攥着那个打火机,一步迈了出去。
从现代到古代,只是一步之遥。
空间没有任何的扭曲感,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就像是……从客厅走进卧室一样自然。
他站在梨花木地板上,缓缓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个透明的塑料打火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一点点廉价而璀璨的光。
成了。
真的成了。
洛序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大脑里像是有一万个烟花同时炸开。
他可以自由往返。
他还可以携带物品。
这意味着什么?
他可以把这个世界的黄金、珠宝、古董字画,带到现代去卖掉。
他也可以把现代的抗生素、复合弓、太阳能充电宝,带到这个世界来。
知识、技术、资源……
两个世界的壁垒,在他这里,被一把小小的钥匙,捅出了一个可以无限利用的窟窿。
他紧紧地握住那个打火机,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
他不是那个在人才市场挤得满头大汗,为了几千块钱稿费熬夜通宵的洛序了。
也不是那个只知道斗鸡走狗,在长安城里横着走的纨绔子弟洛序了。
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战栗,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又抬头看了看那扇门,嘴角,慢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院门外,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墨璃,小声“咦”了一下。
“你们听,少爷是不是在笑?”
祁歆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只有叶璇,依旧抱着刀,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后,终于被洛序强行压了下去。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檀香的空气,然后又缓缓吐出。
“不能得意忘形。”
“这事儿要是让第二个人知道,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社畜生涯磨练出的谨慎,让他迅速地从一步登天的幻想中抽离出来,开始思考最实际的问题。
钱。
他那个出租屋的下个月房租,还有三百多块钱就要见底的花呗,以及那台用了五年、开个cAd都卡得要命的破电脑。
这一切,都需要钱来解决。
“当务之急,是搞到第一笔启动资金。”
他捏着手里的塑料打火机,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想要在现代社会活动,身上这套繁复的古装长衫肯定不行。
洛序的目光投向了房间角落里那座一人多高的紫檀木雕花衣柜。
根据记忆,原主是个极度爱俏的家伙,衣柜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华服。
他走过去,“吱呀”一声拉开沉重的柜门。
果然,里面挂满了绫罗绸缎,色彩斑斓得晃眼。
他耐着性子在里面翻找起来,把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工艺复杂的礼服全都拨到一边。
终于,在衣柜的最深处,他找到了几套让他眼前一亮的衣服。
那是一种形制简单、更偏向于常服的交领汉服,布料是素雅的棉麻,颜色也是低调的靛蓝和月白。
“这小子,口味还挺杂。”
洛序取下一套靛蓝色的。
这套汉服的剪裁和设计,已经很接近现代的改良款了,穿出去虽然还是会引人注目,但顶多被当成一个汉服爱好者,不至于被当成精神病。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身上的锦缎长衫,换上了这套简便的汉服。
棉麻的布料贴着皮肤,有一种朴素而踏实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换好衣服,接下来就是寻找“货物”了。
洛序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扫过。
墙上挂的宝剑?不行,带出去就是管制刀具。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不值钱,还沉。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窗边那座多宝阁上。
那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玩摆件,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通体金黄、用来摆放时令鲜果的托盘。
洛序走过去,将那金盘拿了下来。
盘子入手极沉,远超他的预料,压得他手腕一沉。
他用指甲在盘子边缘不显眼的地方用力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柔软的划痕。
“纯金的。”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这盘子不大,直径也就三十厘米左右,但分量十足。
“这得有个……四五斤吧?”
就在洛序掂量着金盘重量的时候,院门外,等候的四位女护卫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哎我说,这都多久了?”
墨璃抱着胳膊,用绣花鞋的鞋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那张妩媚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少爷把自己关在里面,到底在鼓捣什么名堂?”
“我刚才好像听见他在笑,笑得还挺……瘆人。”
她说着,还夸张地抖了抖肩膀。
“你别一惊一乍的。”
祁歆靠在另一边的廊柱上,语气依旧沉稳,但眉头却微微蹙着。
“不过,少爷今天的确很奇怪。从裴府出来就一言不发,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还又是笑又是翻箱倒柜的。”
“会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
苏晚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裴家满门获罪,那裴小姐又是个那样的烈性子,少爷他……会不会是心里过意不去?”
“他?”墨璃嗤笑一声,眼角那颗泪痣都跟着颤了颤,“苏晚你可拉倒吧。咱们这位爷什么时候有过‘过意不去’这种东西?我猜啊,他八成是在里面看新淘来的话本子呢。”
“别吵了。”祁歆出声打断了她们的猜测,“都打起精神来。将军让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就得尽到职责。不管少爷在里面做什么,我们守好外面就行。”
她的话音落下,几人便不再言语。
只有叶璇,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将怀里的刀抱得更紧了些,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像一尊不会融化的冰雕。
房间内,洛序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门外的护卫们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找来一块干净的软布,将那个沉甸甸的金盘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包得方方正正,像一块金砖。
他将包好的金盘塞进宽大的汉服袖子里,用手臂夹紧。
分量很足,走路必须得端着点架子才行。
他走到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成为他异世界据点的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一步迈出,檀香散去,泡面味袭来。
洛序回到了他那个乱糟糟的出租屋。
他立刻反手关上门,将金盘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在电脑桌上。
在节能灯管苍白的光线下,那块被绸布包裹的东西与周围堆满外卖盒的环境格格不入。
洛序没有立刻解开,而是先摸出了自己那台屏幕裂了一角的旧手机。
解锁,打开浏览器,输入“今日金价”。
鲜红的数字跳了出来。
实时金价:816元\/克。
洛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估摸着这盘子至少有两公斤,也就是两千克。
两千克乘以八百一十六……
一百六十三万两千!
“一百六十多万……”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点烫。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他又开始搜索“附近金店”,“黄金回收”。
对比了几家店的信誉和地址后,他锁定了一家位于市中心、规模最大的老字号金店。
计划已定,事不宜迟。
洛序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双肩包,把里面的几本专业书掏出来丢在一边,然后将用绸布包好的金盘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他背上背包,沉甸甸的,那重量带给他的不是负担,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走到出租屋的门口,拿上钥匙和钱包,一手握住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门外,是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又感到无比绝望的世界。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看着门板,眼睛里,闪烁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喜欢双界穿梭:此门入大虞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双界穿梭:此门入大虞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